珠儿何其聪明?一下子就牢服膺住,当下复述出来,只错了一处。宁岚订正了,珠儿已无讹夺。楚彦熙一面泡脚一面哈哈大笑:“瞧这丫头的聪明劲儿,真是让人喜好!珠儿,跟宁岚杀一盘!”
楚彦熙一听“夫人”二字神采便是一沉。珠儿见状忙道:“时候是不早了,奴婢也得早些去睡了,要不明天起不来了呢!”
“我偶然收她填房,但以这丫头的聪明,迟早用得着。”楚彦熙转而又道,“此去云州路途悠远,白日的时候,太子已经挑了然与我们为敌,只怕是会生了甚么邪念。所带女眷很多,你我几人可得有个筹办才是。”
步队上了长安的官道一起向南。拖拖沓拉走了一日,才到嵩承县。驿站极其粗陋,芦草盖顶黄泥封墙,到处是一股牲口和泥土的味道。
“真是弱质娇女。”楚彦熙嘲弄着,“何必跟着去享福,呆在你那镇梁王府不好么?”
“你没有?”楚彦煦森森嘲笑,“那么你冰室内里的兵器火油是做甚么用的?本王已经禀过父皇了……这番你发配云州,便是成果。”
连着下了三盘,珠儿感觉真是好玩,宁岚也不厌和这个新手对弈,只是低着头老诚恳实地持续。楚彦熙时而批示珠儿落子,时而点评宁岚这棋下得吵嘴,转眼间已到了半夜。
想到这里他含笑道:“看这席面,是宫里的规格吧!这一席没有百十两银子,决然办不来。太子您有钱宴客,臣弟却无福消受啊!”
楚翊?听罢哈哈大笑,清俊的脸上多少闪现出嘲弄:“十五叔言重了!不过是吃个饭,为您践行,怎个就民之膏血了!再者,都做好了,不吃倒了就不是暴殄天物了么?这点银子,侄儿也是有的,今儿就算我头上吧!”
楚彦熙拿定主张毫不退席,笑道:“我倒不是不给大师面子。一来确切不饿,二来我在想,这么一餐要百十两银子,实在华侈。太子爷您是不知,此次我从极北交战返来,一起饿殍,各处疮痍――我这贴身丫头便是我过瀚州草原时候捡返来的,”他拉过珠儿与诸人看了,“你们别看这丫头现在水灵洁净,当时饿得就剩了半口气。唉,”说着,他指导棚子下的珍羞,感喟道,“这可都是民之膏血啊!”
复行了数日,山势更加奇险而偏僻,连着翻山路,连一贯皮实的珠儿都迈不开步子了。她望着火线气定神闲如履高山的宁岚涓滴没有停下来歇息的意义,不由悲忿地嘟囔:“宁大哥,我走不动了!”
越是往南,气候越是和缓了。
楚彦熙看完后笑道:“好好好!好一个‘可待对劲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子文宁岚,有你俩一文一武陪着我太好了――我楚彦熙此生甚幸!”
珠儿还不会摆棋,宁岚悄悄地已将棋子摆好道:“红先绿后,死了不臭。珠儿,你红棋,先走吧!”
一席话说毕,世人皆是黑了脸,心说不过是一桌酒菜,竟给扯出民之膏血来了。此话一出谁敢再动筷子,便是丧芥蒂狂。莫说当着储君,那个没仇家,再上个折子随便几句便能毁了各自出息。
“宁王府?”楚彦熙淡笑点头,“宁王府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一些祈求安然活着的人们。太子派人追杀我们,恐怕不会在雍州脱手,一来到底是天子脚下,二来我楚彦熙也算是百足之虫,权势犹在――出了雍州山路渐多,只怕是到处有险啊!”说着,楚彦熙拿起笔在黄泥墙上飞舞落字:
“那你去吧。”楚彦熙见她的俏脸上已有了几分倦意,便摆摆手让她去歇息。见珠儿进了丫环们的房间,他叫言子文收了棋,与宁岚说着,“这丫头如何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