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高山起惊雷,成去非不由心头一怔,此事他竟毫不知情!赵器闻言也满腹惊奇,不由悄悄看了成去非一眼。
刚用完早餐,吴冷西正置茶水,只觉人影一晃,抬眼时成去非已到门前,竟无小厮通报。
初升的阳光刚巧打进窗格一缕,赵器难掩惊诧,面前此人两鬓斑白,一脸倦容,唯独那双眼睛还是敞亮的,像是春日里的湖水。这模样,倒像是村中那些面善的野夫。
律学要针对京畿百官,木涯半垂着视线,面上始终有几分笑意,赵器看他这般温良忠诚模样,做崇文馆的教员倒合适,但律学岂是凡人能震得住的?
桑榆嘴唇爬动几下,终是没说出口,用力点了点头,目送他跨马拜别,怔怔瞧了好远,才拍了拍衣裳,往家走了。
“稍后,我会遣人送你去廷尉署。”成去非像是想起了甚么,“几年前,你曾长久致仕,也是在做刑狱之事,缘何突然去官,就此隐居山野?”
“她说她有冤情,你问清楚,该归谁管,让谁查去,我去趟马场。”
成去非便不再相问,几人说了数个时候的话,仿佛不过故交平常小聚,并无多少希奇处。赵器在一侧立着,心机一时在面前,一时在会稽,亦生光阴流水空逝去之慨,目光便又落到了成去非身上。
“我没甚么情愿不肯意的,只如果你的意义,我自当尽力以赴。”木涯好半日才答道,微微抬眉笑看着他:“伯渊,教员看你看得精准啊!”
成去非端坐如松,目光沉沉,只道:“我便是你的根底,此事唯任人独亲罢了。”
“冷西愿跟随两位兄长。”吴冷西看着两人说道,忽对成去非微微一笑:“至公子说廷尉署空着要职?我了无根底,朝臣们会不会非议您?”
“猖獗!”赵器横眉便是一声力斥,见她只是颤抖一下,却仍不懂躲避目光,正欲经验几句,却见成去非比了手势:
成去非丢了眼色给赵器,赵器便一五一十把石头城官仓失窃一案细细说了,坐中寂寂,等赵器说完,吴冷西已听出话外之音,别人虽不常住建康,建康的事情他却毫不陌生。
说罢低头哧溜几声,又撩起衣衿抹了脸,抬首勉强冲成去非一笑:“当日我有眼无珠,冲犯了公子,公子别跟我这粗人计算,我给您赔不是了。”说着便跪了下来,结健结实磕了三个响头,再抬眸当作去非时,已然又含了泪,“我一起要饭逃到建康,死了爹娘弟妹,大人是我再生父母,求至公子为小民做主!”
谆谆教诲,犹在耳畔。他的教员乃谷中隐士,母亲慧眼识人,把极其年幼的他送往山中苦读,一同受教的有三人,唯他出身繁华,算是水镜先生例外而为。受业七年,出深山,别会稽,重回乌衣巷,算来竟已弹指而过量年。
小女人脸一红,唯唯诺诺点了下头,成去非沉吟半晌,一面往一侧偏僻处走去,一面问她:“石头城丢了粮,和闵大人又有何干系?这闵大人是谁,你又是谁?”
等事了拜别出门,成去非便叮咛赵器:“把慎重找来。”
桑榆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胡乱抹了几把泪,叫真道:“石头城的官仓,自有一众将领把守,平常百姓那里有胆量去偷?我家大人,是我愿恭敬他,远甚兄长,唤一声‘大人’,别人看不过一穷酸小吏,这个事理我懂,可我就是要唤他大人,因我看他勤勤奋恳,职务再小,也毫不对付,又是侠义心肠,那日公子见我卖布,也实在是我不想当个吃闲饭的,补助家用罢了,我家三口,大人当差,我卖布,老夫人喂鸡养鸭,都是本分人,现在,大人不知是替谁丢了命,那百万斛米我们是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