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外头夜色虽下,然因是元日之故,四下里灯火透明,又有雪光相射,烟花映天,竟照得几如白天。
“尚书令大人留步!”
赵器得差而去, 这边有婢子出去送椒柏酒,成去非正欲着人去请琬宁,不想琬宁后脚竟跟着出去, 倒是躲躲闪闪的神情, 见礼过后, 非常拘束。
烟雨却早瞥见成去非两人,目光在成去非身上一转,忙低首躲避,却似想起了甚么,抬脸看了几眼姜弘,复又垂眸拉过琬宁,往一旁站定了。
琬宁面上似还存着几分嫣红陈迹,只冷静点头, 成去非一笑, “可点了爆仗?”
成去非闻言,思忖半晌,起家先换了衣裳,命赵器把人领听事,等走出房门时,才发觉暮色已至,信步往听事去了。
姜弘一愣,随之也跟着朗声而笑,这说的恰是许大人一则逸闻,一次州中造船,他命人将所剩的木屑竹头皆汇集保管起来,世人不解,后值正月月朔,刺史府停止元会,适时雪后初晴,大厅前融雪犹湿,现在许大人才让拿出那些竹头木屑来铺于地上,一时天下皆知荆州许侃如何检厉,倒也得办事周到,长于筹划的嘉名。
“尚书令所言极是,下官前次来都是几年前的旧事了,这一回又是路程仓促,也得空拜访朝中诸位贤臣,礼数不到处,还望尚书令大人包涵。”姜弘忙解释说,成去非听他言辞全面,笑着接道,“言重了,不知刺史大人近况如何?”
琬宁忽稍一用力,握紧了他的手,红着脸,声若蚊蚋:“至公子今晚……”说着只觉非常害臊,成去非却仍怀据着苦衷,一语并未听清,偶然多问,待走回木叶阁前,松了她的手,道:
“让姜大人久等了,”成去非进了听事,见一人正背对本身,似在观赏四下安排,先行号召道,姜弘听这声音,忙回身拜道:“尚书令大人。”
因只是些无关大局的清茶淡话,故也算有言辞投机之感。姜弘算着时候不早,便要起家告别,成去非按例留客用膳,姜弘晓得他只是客气一下,忙推委不尽,言既是元日,阖家团聚,外人在场多有不便,更何况他本身也感拘束,成去非遂不再勉强,两人一前一后而出,目睹要行至府前大门,姜弘连连拱手道:
“寸草衔结,你这个烟雨姐姐,也算是义仆了,既是如许,还要我跟阿灰提这事么?”成去非看她氅衣系带已松,怕是刚才跑的,上前给她重新系了,他一双手就在眼底行动,琬宁不由低首抿唇浅浅一笑,柔声道:“那至公子肯让烟雨姐姐偶尔来看一看我么?”
如此切题万里的一番作答,成去非自是明白此中企图,笑言:“许公机神明鉴似魏武,忠顺勤奋如孔明,江左诸人不能及也,有其居荆州上游,天家确是大可无忧。”
两人正道别间,那头忽有喧天的爆仗声响起,只见一团身影自旁侧跑出,成去非凝目一看,倒是琬宁慌里镇静一面抚着胸口,一面扭头冲前面人笑道:“冷不丁的这么一阵,要吓死我了!”
琬宁一时听得难过,便不说话,成去非牵过她的手,只觉一阵僵冷,给她一面搓揉往前走,一面道:“你不也做了人家的娘子?”
话既说到这个份上,尽剩拍须溜马恭维之词,成去非虽知许侃怕也真说过诸如此类的一句闲谈,却并不在乎,只笑道:“过誉了,竹头木屑,马勃牛溲,我另有得跟许公学啊!”
“外头冷,快出来吧,想吃些甚么,固然叮咛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