畴前,是他想岔了。
待韩蛰夜深返来时,屋中灯火虽明,里头却颇暗淡。
韩蛰点头,令容也同韩瑶施礼,“高公子也是来进香吗?”
来这儿的多是文人雅客,或孤身或结伴,不像别处似的女眷车马主子如云,进寺的路倒是清幽,两侧古柏矗立,老松茶青,中间石径蜿蜒而上,有枯叶未扫,随风轻动。
但是比起影象里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君,他身姿虽挺拔如旧,气质却变了很多。畴前惯爱的玉白锦衣换作深浓的墨色长衫,隔着不近的间隔,他清秀的脸上殊无笑意,悄悄望着这边,像是夏季里霜雪封着的青竹似的,冷僻淡然,没了昔日的意气风发、暖和谈笑。
说罢,也没多瞧韩蛰兄妹,只朝令容号召般瞧了一眼,回身走开。
故交相逢,韩蛰只字不提此事,或许早已健忘,或许对一介县令的死毫不在乎。
先前唐敦身后,令容成心去寺里进柱香,算是给宿世的事一个交代。因在金州心境欢乐,不欲考虑那些烦恼事,便在回都城的路上跟韩蛰提起,韩蛰也没多问,承诺了。
韩蛰点头,命她退下,自去浴房沐浴,换上寝衣出来,就见令容睡得正熟。
――竟是飘然去后杳无音信的高修远!
去普云寺进香的,也都是文人雅客,倒有清幽离尘,绝世而立的况味。
“快巳时中了。大人叮咛的, 他去夫人那边问安,少夫人随便睡到多晚都成。”宋姑已在别苑里服侍过了,将昨晚的陈迹大略清算过, 见令容仍趴在被窝里睁着眼,才道:“不睡了吗?”
令容仿佛发觉,睡梦里翻了个身,迷含混糊的叫了声“夫君”。
……
令容向来是雅俗皆爱的,这回因惦记取梅坞尚未开败的茶梅,便选了此处。
但是腿间毕竟难受,她也懒得走路,晓得韩蛰号召过,也没去丰和堂。
怔了半晌,还是令容开口,“那是高公子?”
明日十六,恰好休沐,过后韩蛰便须繁忙起来。
在外交战驰驱,露宿荒郊是常有的事,独宿书房时,满心政事,也不觉心烦气躁,躺下调息半晌就能入眠。到了银光院里,枕畔是她的呼吸,鼻端模糊有她沐浴后的暗香,怀里空荡荡的总难清心静气,遂往里挪了挪,伸臂握住她手。
早餐后骑马出府,因韩征回京后重归羽林卫,替了本来范自鸿羽林郎将的位子,皇宫戍卫轮值与衙署休沐分歧,他得空抽暇,便只韩蛰带着令容和韩瑶,带飞鸾飞凤跟班。
韩蛰还算有点知己,昨晚初时没太倔强,等她适应了才驰骋,是以身子虽疲累难受,倒不像头回似的疼痛。她泡了小半个时候,才不得不因饥肠辘辘而爬出来,擦干身子套了宽松的衣裳,吃过红菱备下的苦涩早餐,才算精力起来。
韩蛰在外还是锦衣司使的冷厉模样,甚少跟人酬酢,见到高修远,也只神采微动罢了。
温热的水伸展满身,浴房里的混乱陈迹也被宋姑清算洁净了。
这景象跟令容初入府时没太多辨别,现在看破背后争论,再瞧起来,感受就截然分歧。
宴席至戌时尽了才散,韩镜留儿孙说话,令容自回住处。
田保身后,父亲龙游县令被人刺杀在府里,案情却被宁国公甄家压得死死的,只以暴毙之名上报,不准州府细查,他直到回籍时才得知真相。宁国公甄家为一己私愤清理旧账,行刺县令,那件事在龙游县人尽皆知,即使难将动静传到都城,但以锦衣司遍及天下的耳目,韩蛰一定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