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封信却明显白白,是写给她的。
信笺不大,是半数着的,待令容拎起来擦后背时,便伸开来。那上头的笔迹,便清楚无误地落在令容随便扫过的目光里――昂首写得清楚,是写给她,而那笔迹也颇熟谙,倒是跟高修远题在画上的笔锋全然不异!
河东北临劲敌, 马队和箭术比别处微弱, 军中藏有很多箭术妙手。他在查名田家兄弟之余, 也令锦衣司暗中查访其中妙手, 提早设防。而至于范通引外寇入侵之事,韩蛰虽感觉范通不至于那般蠢毒,却仍趁着这一年的空暇,抓紧边关设防。
六日前曾传来动静,锦衣司眼线在都城外撞见范自鸿行迹,几乎擒获,却被范家的人救走。锦衣司紧追不舍,因暗夜中不好追踪,待重新寻到踪迹时,唯有范家的死士,范自鸿不见踪迹。
厥后锦衣司周到清查,范自鸿却仍杳无踪迹。
看来是长了经验。
行事精密记性过人的锦衣司使会健忘这封信?
特地说得严峻,不过是将对永昌帝忠心不二的郑玄英支开,以便韩镜行事罢了。
遂详细问过锦衣司盘问的停顿,跟郑毅重拟应对之策。
这动机浮起,韩蛰顷刻想起来,令容曾跟他提过,傅益要学兵法韬略,少些册本。
韩蛰曾参军历练,更曾率军交战,搁在书房里的都是经常翻的。
韩蛰内心微惊,没再担搁,将昭儿递到姜姑怀里,神情语气倒是沉着如旧,“备好晚餐,两炷香后送到书房。”说罢,回身出了银光院,往书房疾步走去。
令容蹲身捡起,干脆取出来搁在案上,拿绣帕擦灰尘。
韩蛰行事向来谨慎, 一旦发觉端倪,当即派锦衣司细查。
昏聩荒唐的永昌帝,早已配不上这座气度雄浑的宫阙!
韩蛰端倪微沉,出了皇宫,便去安排调兵之事,议定连夜率兵出征,迎击范通。将此事安排安妥,又往锦衣司去,招来郑毅叮嘱了彻查范家在宫禁表里眼线的事,又问道:“范自鸿还没找到?”
书房里,令容现在正站在书案后,对着那封熟谙的笔迹,面带薄怒。
郑毅头皮一麻,道:“没有。”
令容微愕,有点游移。
见了他,昭儿黑溜溜的眼睛瞪着,小嘴巴一咧,面庞上便暴露个笑容。
他的本领虽比樊衡稍逊,却也是韩蛰的左膀右臂,行事精密全面。这回范自鸿逃脱,他得了号令,当即命人在九门盘问,未找到范自鸿踪迹,一面在都城里暗中搜索,一面往都城外设伏,在范自鸿北上河东的必经之处设卡,令各处眼线都留意。
因军情告急担搁不得,他已商定连夜率兵反击,算来也只剩三个时候罢了。
一场中毒负伤后的幻境,韩蛰当然不会信赖,但那梦境却仍清楚刻在心上。除了落空令容时铭心刻骨的痛,亦有范通勾搭外贼令边关失守的惊诧和藏在暗处的铁箭疾射而来的危急。
软嫩的手碰到韩蛰下颔并不较着的胡茬,似感觉扎手,小嘴巴撇了撇,仿佛嫌弃。
调拨的禁军将士自有人安排,他还须回府,取惯用的甲胄刀箭。
……
这一抖,便瞧见了那封手札,自书中飘落,滑到地上。
韩蛰步下玉阶,麟德殿前阔朗空荡,春季冷风毫无遮拦地吹过来,卷得朱色官服猎猎而动。他举目而望,宫阙殿宇巍峨轩昂,还是百年前初建成时引万国衣冠拜冕旒时的堂皇威仪,瑞兽划一,檐角飞挑,令人油然生敬。
她才不信!
“不必。”韩蛰持续逗儿子,蓦地想起甚么,道:“是傅益要的书?”
四目相对,令容原觉得韩蛰会难堪气短,谁知他神情未变,只问道:“找到书了?”
韩蛰皱了皱眉,假装凶巴巴地瞪他,剑眉微竖,通俗的眼睛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