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容愤然按着信笺,忽听门扇轻响,昂首瞧畴昔,门口一道魁伟身影,朱色官服磊落,乌金冠上面庞冷峻,跨步进门,目光径直落向书案。案上摞着很多书,令容五指纤秀,压着那张薄薄的信笺。
――明显是为那封信。
宫殿里君临天下的人,却早已没了当日的胸怀气度。
昭儿那里抵挡得住,眨了眨眼睛,小手便缩归去,不幸巴巴的。
韩蛰端倪微沉,出了皇宫,便去安排调兵之事,议定连夜率兵出征,迎击范通。将此事安排安妥,又往锦衣司去,招来郑毅叮嘱了彻查范家在宫禁表里眼线的事,又问道:“范自鸿还没找到?”
待分拨定了出门,已是红日将倾。
通篇看罢,并没半点不当之处。
“说是有几本傅大人要的兵法,要去那边找找。已有两炷香的工夫了,奴婢去请少夫人返来来吗?”
直到范自鸿因令容而肇事,锦衣司探查此中情由, 才发觉范通藏在暗处的力量。
――梦里他谋得皇位却落空令容, 范通勾搭外寇踏破边关,挥兵南下。
信明显是高修阔别京前在锦衣司监狱里写的,多谢令容开解疏导和韩蛰援救,说他会勤修技艺,往南北各处游历,饱览国土而归,必不孤负前辈和亲朋的希冀,开端则愿她伉俪二人顺利安好。
韩蛰皱了皱眉,假装凶巴巴地瞪他,剑眉微竖,通俗的眼睛沉了沉。
韩蛰行事向来谨慎, 一旦发觉端倪,当即派锦衣司细查。
看来是长了经验。
出了麟德殿, 韩蛰紧绷的神情稍稍和缓。
范自鸿是范通一手教出来的,不止技艺出众,手里也握了很多人手。那年河阳的刺客潜入都城,令他负伤中毒,现在的范通并不比河阳减色。且范自鸿能在山南搅弄风云,明显调了很多人手南下,两处比赛,有范家死士保护,范自鸿若藏得太深不肯暴露尾巴,锦衣司也难何如。
调拨的禁军将士自有人安排,他还须回府,取惯用的甲胄刀箭。
行事精密记性过人的锦衣司使会健忘这封信?
稍作踌躇后,令容便当着沈姑的面,将那封信铺在案上细瞧。
韩蛰唇角微动,俯身将他捞起来,隔着搓洗得绵软的小衣裳,昭儿软绵绵的屁股坐在他手臂,伸手往他脖颈蹭。他刚才还将手指头吃得欢畅,这一身,指尖带着口水凑过来,湿漉漉地擦在韩蛰脸上,乃至带着点奶香似的。
嫁入韩家已稀有年,虽说她这少夫人的职位日渐安定,她却仍守着这座书房的端方,甚少踏足。本日因嫂子蒋氏将傅益所缺的兵法票据送来,她在银光院的侧间寻到两本,余下的没找见,便来书房尝尝,请沈姑开门,帮着一起找找。
……
傅益科举出身,府里有藏书,借着职务之便,平常的经史乘籍也能往朝廷的几处藏书阁去借抄,既然肯请令容去他的书房来寻,必然是外边没有的……兵法!
那信并未蜡封,朝下飘落时,里头轻软的信笺便滑出大半,钻到书架底下。
令容不说话,只将一双杏眼打量着他,吵嘴清楚的眸子藏了不满气恼。
郑毅头皮一麻,道:“没有。”
……
遂详细问过锦衣司盘问的停顿,跟郑毅重拟应对之策。
韩蛰没对任何人提起梦境,却暗自揣摩过很多遍。
他进门时顺道扫了眼小厨房,里头只要丫环繁忙,不见令容的身影。健步进了正屋,姜姑和奶娘围在昭儿的摇床中间,宋姑和枇杷则在侧间里熏衣裳,仍不见令容。
四目相对,令容原觉得韩蛰会难堪气短,谁知他神情未变,只问道:“找到书了?”
韩蛰步下玉阶,麟德殿前阔朗空荡,春季冷风毫无遮拦地吹过来,卷得朱色官服猎猎而动。他举目而望,宫阙殿宇巍峨轩昂,还是百年前初建成时引万国衣冠拜冕旒时的堂皇威仪,瑞兽划一,檐角飞挑,令人油然生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