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蛰与他同业,看得出祖父的不适,晓得韩镜也在等他,未做逗留,径往藏晖斋去。
“昭儿那孩子很灵巧,我也喜好。但傅氏……真能担得起皇后的位子?”
令容宿世遇人不淑,婆媳龃龉,这辈子嫁入相府,见地过很多高门贵妇,于各府婆媳相处的事也晓得很多。杨氏刻薄睿智,待她几近是当女儿般心疼,这般恩典,实在难以酬谢,心中感激莫名,终是半跪在杨氏跟前。
韩蛰便在他劈面蒲团坐下。
杨氏听她言辞诚心,颇多悔意,倒是一笑,“能长经验就好,旁的不必放在心上。你才气多大?我在你这个年纪,也不是事事都能措置得全面,还不是一起栽着跟头走过来,经得风波多了,天然行事慎重全面。”
“放心,没人晓得。不过,蔡氏和傅盛还是进了锦衣司,等存静返来措置罢。”
“嗯,我出宫时也遇见了柴隆。不过,传闻甄嗣宗借着探视太子的名头,迩来面圣的次数颇多。”
“她是我的老婆,当然担得起。”
夏季里万物冷落,藏晖斋也添了冷僻。
伉俪俩被关了好久,神情已是颓废。
杨氏不嗔不怪,只叫令容记着经验,今后引觉得戒。
韩镜盯着他,脸上没见喜色,目光也是料想以外的安静,只要些暗沉。
那晚令容被捉走后,傅锦元直奔傅伯钧那边,虽未对外张扬,傅伯钧却在听清事情原委后大怒,将傅盛拎到跟前一同重惩,连同蔡氏一道关了起来。随后锦衣司来人,傅伯钧晓得轻重,没敢多说半个字,唯有蔡氏惊骇不肯承认,被打晕仍在了马车里,悄无声气地进了监狱。
“没有谁永久不出错,也没有哪条路是没有半点波折的坦途,窘境里及时挽救,咬着牙化抒难难,才是重中之重。这个事理,还是祖父教我的。”韩蛰顿了下,没有畴前的冷厉不满,亦不见气怒顶撞,心平气和,却果断刚硬――
那眼神是熟谙的,目光灼灼,唇角压着点笑意。
韩镜俄然笑了下,有些衰老的疲态。
韩蛰也觉到手脚没处放,不肯让韩镜多想,便只一笑,“一定合适,坐着却舒畅,这蒲团上的垫子,还是祖母当年叫人缝的。本日城门外看祖父身子不适,是染了风寒吗?”
书房里温馨得很,韩镜搁下茶杯,收回极轻微的动静。
这回韩蛰倒是动了动,身子半仰起来,令容窃喜,拔萝卜似的拽。
“甄嗣宗不敷害怕。”韩镜将那位政敌压了多少年,自是有掌控的。
都城里的事韩镜先前已安排安妥,韩蛰确信禁军无碍后,择了韩征和尚政当值的日子,趁着宫门落锁之前,将高阳长公主骗进宫里。而后带着伤愈回京的樊衡和中书侍郎章公望、六部尚书,以有事奏禀为由进了皇宫,监门卫未曾禁止。
韩镜年龄渐高,自太夫人过世、唐解忧丧命后,更是添了重重苦衷,五内郁结,肝气不调。偏他又是刚愎要强的性子,当了大半辈子相爷,在韩蛰握稳权益之前,放心不下朝堂的事,这阵子韩蛰不在都城,他往衙署走的次数太多,身子骨便大不如前。
这便是只究查正犯,不会过分缠累的意义了。
令容自嫁给韩蛰,平日里他都是端然姿势,哪怕躺在榻上,也甚是落拓地将苗条的腿一曲一伸, 胸膛脊背微挺, 还甚少像现在似的, 懒洋洋地伸臂趟在那边, 只将一双通俗的眼睛瞧她。
韩蛰唇边笑意更深,身子悬着,瞧她鼓着腮帮子那敬爱模样,趁令容换力量的间隙,蓦地扣紧了她,将手臂往回一收。
“倒是傅家的事――”韩镜话锋一转,提起令容来,“金州的动静我也闻声了,那一家子除了傅益,没个成器的。窝藏逆犯这类事都做得出来,留着只会添乱,筹算如何措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