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蛰即位至今一年不足,虽说四方垂垂安定,要令各处节度使归心朝廷,改了朝堂积弊,让朝堂从永昌帝时的摇摇欲坠重新复兴,并非易事。虽不像客岁那样经常忙到深夜,大多数时候,也是到傍晚才气得空。
如许安然闲适的炊火气,于见惯殛毙、机谋跌宕的他而言,弥足贵重。
韩瑶和尚政从西川返来时, 带了些途中遇见的土物——比起送进皇宫的贡品, 这些都是韩瑶按着家人的口味遴选,一定贵重, 却各有风味, 此中大半都是给令容的。回京的次日, 韩瑶便命人将东西送进皇宫,她往太上皇和太后那边走了一遭,便去找令容。
令容位居中宫,后宫里没旁的妃嫔,她本就是个涣散的性子,琐事交与管事宫人打理,闲暇时看书闲逛,就着御膳房里千百种用之不尽的食材捣鼓各式菜色,乐此不疲。
韩蛰一眼扫见食材佐料,便猜得大抵,随后捞起刀在肉块上划拉了下,“樱桃肉?”
韩蛰眼底浮起笑意,在她眉间亲了亲,“想吃甚么?”
昭儿唆着小瓷勺,也含混道:“好吃。”
因太上皇和太后那边另有人照顾,这边只是伉俪俩带着昭儿吃,备的菜倒未几。
韩瑶被宫人请出来时,令容就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昭儿坐在劈面,中间隔着矮桌。
韩瑶稍觉欣喜,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在柔滑面庞亲了一口,“还记得我呐?”
肉块下锅,加上黄酒、丁香、茴香爆炒,香气四溢,过后再加些盐水和糖水,不止令容,就连昭儿都闻着香味往跟前凑。
饶是如此,令容也感觉热,身上只穿了件玉色薄衫,纱袖堆到臂弯。
令容则带着昭儿在一处,因孩子还小, 没请少师,一应饮食起居亲身操心,其乐融融。
韩蛰这些年繁忙惯了,可贵安逸,也感觉浑身轻松,站在令容跟前,魁伟身板挡住旁人视野,手掌便落在了令容小腹上。
这孩子随了韩蛰,记性好,学东西快,就只是懒很多说话,小小年纪就言简意赅。但那当真答复的灵巧模样仍让韩瑶藏不住笑,逗了好半天赋恋恋不舍地走了。
“嗯甚么?昭儿想跟着去玩?”韩瑶好久没见侄子,干脆抱起来搁在桌上,握着他两只小小的手,“姑姑在内里很驰念昭儿,昭儿想姑姑了吗?”
唯有他晓得,此生最盼望的,莫过于此。
令容现在住在玉明殿,离韩蛰措置朝务的麟德殿不算太远。
“就三四个月,昭儿记性好着呢。”令容莞尔,取了瓷碗在手里,渐渐将酥酪喂给昭儿,又问韩瑶,“心心念念两三年,总算去了趟西川,感觉如何?”
蚕豆炒麻雀、笋煟火腿、鸡汁豆苗和肉汁小香菇接踵出锅,另一边煮到半熟的主体也被调来打动手的宫人挖去筋骨,填了胡桃仁、松仁和火腿丁出来,扎起来接着煮,等煮烂了装进陈糟坛放一宿,滋味极好。
昭儿也不晓得听懂没,趴在案边,手里攥着把银勺,挖了乌黑甜软的酥酪往嘴里送。
“如许知心……”
“必然是个女儿?”令容莞尔。
待樱桃肉出锅,小家伙比令容还急,趴在外头树下的矮桌旁,眼睛直勾勾盯着喷香的樱桃肉丁。令容挑了块软烂的吹凉,渐渐喂给他,昭儿吃得满脸欢乐。只是他毕竟还小,令容怕不好克化,少喂了一点点,浅尝辄止。
几道菜中间,有切好的生果,甜软的糕点,令容拈了小块,喂给昭儿。
“倒不像怀昭儿时那样难受,这孩子乖得很。”
“本日事少,都措置完了。”
她是上个月诊出身孕的,先前没半点不适征象,是太医请脉时发觉的。怀昭儿的时候胃里反酸总想吐,精力也犯懒倦怠爱睡觉,这回倒没那么严峻,除了夏季天长,晌午贪睡外,甚少有不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