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蛰度量令容,因用力太猛,两三步后才算站稳。
信是初二写的, 上面说玄月廿九那日令容回娘家探亲时,被从刑部大牢逃出的长孙敬捉走。他带数人追捕救援, 未料长孙敬非常警戒, 锦衣司稍稍靠近,便被发觉,加上长孙敬熟谙掩蔽行迹、误导追踪的伎俩,导致两三日虚度,他们未能救回令容。后得令容递来动静, 为免令容被伤害, 他已斥逐旁的部属, 单独追踪, 办事不力, 请韩蛰定罪。
山间门路崎岖,到了山腰,便多险要转弯之处。
令容的心跳亦跟着马速越来越快。
先前来了月事时疼得那样, 受了委曲强自忍耐, 含泪睡着的模样他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平常在府里,也是仆妇丫环经心折侍,贰心中亏欠,有空时还要亲身下厨哄她欢畅,现在被长孙敬劫走,得吃多少苦?
长孙敬的身子顷刻紧绷。
令容也跟着看,随口道:“这些山路都是通的。不如从山上走?”
韩蛰顺手接了,冷着脸大步出门。
初冬的秭归不似都城酷寒,但是毕竟时序入冬,风刮在脸上,仍觉寒凉。
分拨完了,连午餐都顾不上吃,就要仓促出门。
刑部大牢逃出的逃亡之徒,走的必是偏狭之地,露宿郊野、干粮充饥,她才十三岁的年纪,那里受得住那痛苦?孤身被挟持,她该多惊骇?
――当然,他没提令容被挟持的事。
“闭嘴。”长孙敬低斥,见中间一条巷子,随便拐出来。等那几人走畴昔,担忧太快返归去会露马脚惹人起疑,便了望远处。
这回栽在长孙敬手里,被斥责也只能认了,等办完事回京领罚。
长孙敬自那日令容拿假动静“引开”锦衣司以后,周遭危急渐消,对令容的戒心也消了很多。数日同业,令容从最后的惶恐惊骇,到现在的安然无忧,乃至反过来提示他把稳追兵,态度反转之巨,全然出乎所料。
樊衡自入锦衣司,便与韩蛰共同默契,格外得赏识正视。他暮年也是死人堆里打滚过来的,心狠手辣更甚韩蛰,因技艺出众、心机周到,每回办案也都不辱所命。畴前碰上挟制人质的事,他也能死追紧咬,利落脱手,毫不游移。
韩蛰遂命樊衡暗中跟踪,他按着长孙敬赶路的日子推算,约在秭归相见。
长孙敬虽不怕锦衣司几个小兵,却不想在官道闹出动静,心机必然,当即颤栗缰绳,循着巷子往山上驰去――若能躲过甩开,自是万事大吉。若躲不过,在深山中交兵,总比在官道旁脱手要好。
长孙敬的马也跑得越来越快,目光四顾,想着该选在那里反攻时,俄然见侧火线人影一闪,一柄乌沉沉的剑迅如电光,携风雷之势朝他面门刺来。
韩蛰的下巴紧贴在令容脸侧,青青胡茬触感清楚,带着滚烫的温度。
韩蛰本来在潭州办案,因传闻楚州冯璋谋逆的事, 临时没法抽身回京, 便先遣樊衡带人归去待命。
问太长孙敬的位置后,韩蛰对着本地理图瞧了一阵,选定在平阳岭脱手,随后亲身安排,由樊衡带人包抄设伏,他选合适的处所藏身夺人。
秭归是归州的州府地点,韩蛰畴前办案时来过,对此处地形不算陌生。
提到高修远报信求救时,韩蛰面色微动,却没打断。
山风吼怒,马蹄劲疾,韩蛰左手出剑凶恶,欺身上前时,不顾流派大开的凶恶,右臂稳稳将令容抱住。旋即右脚猛蹬长孙敬的马头,借力斜飞出去,将令容护在怀中,跃向侧旁,左脚靴底利刃弹出,化开长孙敬的守势。
出都城、过金州、再入归州,长孙敬明显是筹算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