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儒林外史 > 第43章 王太太夫妻反目倪廷玺兄弟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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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廷玺上了船,一向来到姑苏,才到阊门登陆,劈面撞着跟他哥的小厮阿三。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毕竟阿三说出甚么话来,且听下回分化。

鲍廷玺清算要到姑苏寻他大哥去,上了姑苏船。那日风不顺,船家荡在江北。走了一夜,到了仪征,船住在黄泥滩,风更大,过不得江。鲍廷玺走登陆要买个茶点心吃,俄然遇见一个少年人,头戴方巾,身穿玉色绸直裰,脚下大红鞋。那少年把鲍廷玺上高低下看了一遍,问道:“你不是鲍姑老爷么?”鲍廷玺惊道:“鄙人姓鲍。相公贵姓大名?如何如许称呼?”那少年道:“你但是安庆府向太爷衙门里王老爹的半子?”鲍廷玺道:“我便是。相公怎的晓得?”那少年道:“我便是王老爹的孙半子,你白叟家可不是我的姑丈人么?”鲍廷玺笑道:“这是如何说?且请相公到茶社坐坐。”

次日,备了一席酒请媒。鲍廷玺有买卖,领着班子出去做戏了,就是姑爷作陪客。老太家里拿出四样金金饰,四样银金饰来――还是他前头王氏娘子的――交与沈天孚去下插定。沈天孚又赚了他四样,只拿四样金饰,叫沈大脚去下插定。那边接了,择定十月十三日过门。到十二日,把那四箱、四橱和盆桶、锡器、两张大床先搬了来。两个丫头坐肩舆跟着,到了鲍家,瞥见老太,也不晓得是他家甚么人,又不好同,只得在房里铺设划一,就在房里坐着。

那一日,鲍廷玺街上逛逛返来,王羽秋迎着问道:“你当初有个令兄在姑苏么?”鲍廷玺道:“我老爹只得我一个儿子,并没有哥哥。”王羽秋道:“不是鲍家的,是你那三牌坊倪家的。”鲍廷玺道:“倪家虽有几个哥哥,闻声说,都是我老爹自小卖出去了,厥后一总都不知个下落,却也未曾闻声是在姑苏。”王羽秋道:“方才有小我,一起找来,找在隔壁鲍老太家,说:‘倪大太爷找倪六太爷的。’鲍老太不招应,那人就问在我这里,我就想到你身上。你当初在倪家但是第六?”鲍廷玺道:“我恰是第六。”王羽秋道:“那人找不到,又到那边找去了。他少不得还找了返来,你在我店里坐了候着。”少顷,只见那人又来找问。王羽秋道:“这便是倪六爷,你找他怎的?”鲍廷玺道:“你是那边来的?是阿谁要找我?”那人在腰里拿出一个红纸帖子来,递与鲍廷玺看。鲍廷玺接着,只见上写道:

明早,归家大女人坐肩舆来。这里请了金次福的老婆和钱麻子的老婆两个搀亲。到晚,一乘肩舆,四对灯笼火把,娶进门来。进房撒帐,说四言八句,拜花烛,吃交杯盏,不必细说。五更鼓出来拜堂,闻声说有婆婆,就惹了一肚气,出来使性掼气磕了几个头,也没有茶,也没有鞋。拜毕,就往房里去了。丫头一会出来要雨水煨茶与太太嗑,一会出来叫拿炭烧着了出来与太太添着烧速香,一会出来到厨下叫厨子蒸点心、做汤,拿进房来与太太吃。两个丫头,川流不息的在家前屋后的走,叫的太太一片声响。鲍老太闻声道:“在我这里叫甚么太太!连奶奶也叫不的,只好叫个相公娘罢了!”丫头走进房去把这话对太太说了,太太就气了个发昏。

到第四日,鲍廷玺工头子出去做夜戏,进房来穿衣服。王太太瞥见他这几日都戴的是瓦楞帽子,并无纱帽,内心迷惑他不像个举人。这日见他戴帽子出去,问道:“这晚间你往那边去?”鲍廷玺道:“我做买卖去。”说着,就去了。太太内心更加迷惑:“他做甚么买卖?”又想道:“想是在字号店里算账?”一向比及五更鼓天亮,他才返来。太太问道:“你在字号店里算账,为甚么算了这一夜?”鲍廷玺道:“甚么字号店?我是梨园子里管班的,领着伶人去做夜戏才返来。”太太不闻声这一句话罢了,听了这一句话,肝火攻心,大呼一声,望后便倒,牙关咬紧,不省人事。鲍廷玺慌了,忙叫两个丫头拿姜汤灌了半日,灌醒过来,大哭大喊,满地乱滚,滚散头发。一会又要扒到床顶上去,大声哭着,唱起曲子来――本来气成了一个失心疯。吓的鲍老太同大女人都跑出去看,看了这般模样,又好恼,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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