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早餐时候,万中书到了秦中书家,只见门口有一箭阔的青墙,中间缩着三号,倒是起花的大门楼。肩舆冲着大门立定,只见大门里粉屏上贴着红纸朱标的“内阁中书”的封条,两旁站着两行雁翅的管家,管家脊背后便是执事上的帽架子,上首还贴着两张“为禁约事”的布告。
说着,只见高翰林同万中书从亭子里走下来,说道:“客岁在庄濯江家瞥见武先生的《红芍药》诗,现在又是开芍药的时候了。”当下主客六人,漫步了一回,重新到西厅上坐下。管家叫茶上点上一巡攒茶。迟衡山问万中书道:“老先生贵省有个敝友,他是处州人,不知老先生可曾会过?”万中书道:“处州最驰名的,不过是马纯上先生,其他在学的朋友也还认得几个,但不知令友是谁?”迟衡山道:“恰是这马纯上先生。”万中书道:“马二哥是我联盟的弟兄,如何不认得!他现在进京去了。他进了京,必然是就到手的。”武书忙问道:“他至今未曾落第,他为甚么进京?”万中书道:“学道三年任满,保题了他的优行。这一进京,倒是个功名的捷径,以是晓得他就到手的。”
次日,万中书起来,想道:“我若先去拜秦家,恐怕拉住了,当时不得去拜世人,他们必然就要怪,只说我检有酒吃的人家跑。不如先拜了世人,再去到秦家。”随即写了四副帖子。先拜施御史,御史出来会了,晓得就要到秦中书家吃酒,也未曾款留。随即去拜迟相公,迟衡山家回:“昨晚因补缀学宫的事,连夜出城往句容去了。”只得又拜武相公,武正字家回:“相公昨日未曾回家,来家的时节,再来回拜罢。”
当下秦中书回家,写了五副请柬,差长班送了去请万老爷、施老爷、迟相公、武相公、高老爷。又发了一张传戏的溜子,叫一班戏,次日凌晨服侍。又发了一个谕帖,谕门下总管,叫茶厨服侍,酒菜要面子些。
说着,管家来禀:“请上席。”高翰林奉了万中书的首坐,施侍御的二座,迟先生三座,武先生四座,秦亲家五座,本身坐了主位。三席酒就摆在西厅上面,酒肴非常划一,却未曾有戏。席中又谈了些京师里的朝政。说了一会,迟衡山向武正字道:“自从虞老先生离了此地,我们的集会也垂垂的就少了。”少顷,转了席,又点起灯烛来。吃了一巡,万中书起家辞去。秦中书拉着道:“老先生一来是敝亲家的联盟,就是小弟的亲翁普通;二来又忝在同班,将来补选了,大抵总在一处。明日千万到舍间一叙。小弟现在回家,就具过柬来。”又转头对世人道:“明日一个客不添,一个客不减,还是我们还是六小我。”迟衡山、武正字未曾则一声。施御史道:“极好。但是小弟明日办理屈万老先生坐坐的,这个竟是后日罢。”万中书道:“门生昨日才到这里,不料本日就扰高老先生。诸位老先生尊府还未曾过来奉谒,那边有个就来叨扰的?”高翰林道:“这个何妨。敝亲家是贵同衙门,这个比别人分歧。明日只求早光就是了。”万中书含混应允了。诸人都辞了仆人,散了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