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朔也不起家,纶巾鹤氅,安坐于席。
萧怀朔接了信,并不急着拆开来看,只昂首问,“教员有甚么教诲?”
正堂表里侍卫铠甲湛然,长刀在握,军容肃整,不闻半声杂响。
萧怀朔猛的一怔。
赭圻县,太守府。
他亦是一身朴实布衣,乃至连兵器都不照顾。但是举手投足间干脆利落,倒是半点都不输阵仗。
萧怀朔和范皓俱都一惊,不由对望一眼。萧怀朔立即问道,“他是如何来的?”
顾景楼见萧怀朔连动容都未曾,干脆利落的下了决定,心下也不由佩服这少年的果断坚毅。
“客岁腊月。”顾景楼考虑了半晌,答道。
未几时,外边便来禀报――江州刺史顾淮遣使者顾景楼前来求见。
而顾景楼早晓得这一趟来定然要亏损――用他阿爹的话说,他也该受些经验了。但这少年有个弊端,他好面子。让他对萧怀朔屈膝报歉,他不是那么的仗义。
萧怀朔便抬手令记室临时稍侯,叮咛道,“请范学士出去。”
顾景楼便也厚颜无耻的答道,“臣怕引发曲解,没令他们渡江。殿下如有调派,臣这就命他们南下――只是还要殿下派船策应。”
萧怀朔没有作声――他不能不承认,顾淮的设法没有错。说法虽凉薄了些,所做却刻薄且无可指责。
信上顾淮聊聊数笔解释了他侵犯雍州的原委。大抵便如顾景楼所说。
范皓便道,“……舞阳公主尚未婚配,而顾淮的季子,眼下正在南陵。”
萧怀朔不作声,只是望着他。
范皓略一踌躇,道,“顾公既然派儿子前来,想来必是好动静。但详细如何,还要看顾公子如何说。”
――顾景楼其人,就连天子的诏令、太子的拜托他都能阴奉阳违,其人当然不会是甚么重诺、守诺的君子。若他光亮正大的前来调派信使来往、约祈求见也就罢了,如眼下这般偷偷摸摸的暗里前来,有何诚意可言?
传闻顾景楼是暗里前来,范皓便沉默不语。
先头他以忠孝动之,成果被萧怀朔劈脸盖脸一顿骂。这会儿他说到最招骂的谬论了,萧怀朔竟似有动容。顾景楼心下便有些非常,暗想,他阿爹总说大皇子如何仁义礼信,现在看来清楚是这个二皇子更懂他的“忠义”。这天下竟真有能懂他阿爹的人吗?不是他抱怨,就算他是他阿爹的亲儿子,也经常觉着他阿爹的脾气的确不应时宜。
他一拱手,最后抬眼看了看萧怀朔。
顾景楼只能道,“十月――臣有罪。”他也只能服软,一面又察看萧怀朔。他能清楚的从萧怀朔眼中看到肝火,但那肝火只一闪而过,立即便被压下去。
大抵他本身也晓得,顾淮这一系列自作主张实在也不是平常忠臣能做出来的。话说到此处,他也惺惺作态不下去了,便又道,“殿下要不要看一看家父的奏折?”
萧怀朔道,“孤收下了。”却不说究竟如何措置。
顾景楼进屋,先对上萧怀朔那双寒星般的眸子。那目光称不上和睦,但也不至于和快意似的将统统情感都写在此中。他只用目光传达一种威压,表达他的安闲不足高高在上。
范皓觉着顾淮派儿子来,本身就是示好,萧怀朔的感受却和他截然分歧。他不信赖顾景楼。
范融是德高望重的宰辅、名流,也是顾淮和天子的旧友。萧怀朔故意令范皓出使雍州,便写信向范融问计,成果本日范皓便主动前来见他了。
萧怀朔便又道,“顾公何故又北上了?”
那是范融和徐茂一同为他讲史时,讲到“如韩信者,国士无双”,不知为何便说到了顾淮身上――这二人竟都不约而同的以顾淮比无双国士。彼时范融便说,“国士行事,非常人所能知。”徐茂却大不觉得然,只答道,“君子喻于义,不为身谋罢了。有甚么不能了解的?”范融便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见利忘义才是凡人之常情,义无反顾,便是君子之举了。但是即使是君子,也不免惜羽重名。若死于臭名,纵使大义当前,又有谁能毫不顾虑?故而我说,顾长舟行事,分歧情面,难以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