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他现在的信誉,哪管私底下他说得再如何诚心竭诚、天花乱坠,也都不算数。一旦分开南陵,只怕他会再如前次那般,将承诺抛之脑后,把他们当一场猴戏来耍。
顾景楼只能道,“十月――臣有罪。”他也只能服软,一面又察看萧怀朔。他能清楚的从萧怀朔眼中看到肝火,但那肝火只一闪而过,立即便被压下去。
顾景楼心下沉默――萧怀朔所说,恰是他阿爹心中之愧。他无言以对。
那守城之战的愤激他影象犹新――他坐拥十万军民,城外另有二十万救兵。即使救兵不动,莫非他就不能破城突围主动和救兵汇合吗?莫非他就不能杀出城去主动打击吗?
范皓觉着顾淮派儿子来,本身就是示好,萧怀朔的感受却和他截然分歧。他不信赖顾景楼。
大抵他本身也晓得,顾淮这一系列自作主张实在也不是平常忠臣能做出来的。话说到此处,他也惺惺作态不下去了,便又道,“殿下要不要看一看家父的奏折?”
范皓倒是顿了一顿,才道,“父亲只说,国士者,非常人所能知。况是国士无双者。他也不明白顾公此发难实为何。”
他再看了一眼萧怀朔,见他目光略有些松动,便又道,“固然如此,若接到先皇的诏令,家父也必然马上解缆北上。是臣忧愁江州局面,也担忧家父的伤势,私行瞒下了陛下的旨意。”
固然早已有所预感,但真读起来也还是暗火丛生。
萧怀朔便又道,“顾公何故又北上了?”
范皓便道,“……舞阳公主尚未婚配,而顾淮的季子,眼下正在南陵。”
顾景楼便道,“阿爹听闻建康被围,诸侯入京勤王有雄师近二十万,觉着再派军队北上也无好处,便只命人押送二十万斛粮食北上。”
顾景楼接着道,“谁知直到腊月,台城之围还是未解。家父认识到救兵不成靠,虽伤势未愈,还是命人马上整备军队北上勤王。但是未出发便收到了秦州的求援信。西魏军队大肆南下,汉中沦亡。家父以为李斛根底陋劣,不过是一时之乱。可若荆州一代落入西魏人手中,便将威胁国运,故而决定北上驰援。”
在顾淮内心,汉中、襄阳、南郡的得失,重于建康城迫在眉睫的灾害――重于天子的性命。
他若答不好,萧怀朔恐怕就要趁机问罪了。
萧怀朔便对范皓道,“那您且不必急着归去,就在这里和孤一道见他,听听他如何说。”
萧怀朔将奏折递给范皓,饶是以范学士的涵养,看到顾淮讨官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寒气,立即望向萧怀朔。
他将奏折呈上。萧怀朔命人接下,却并不急于翻开。只将奏折按在案上,转而和顾景楼对视着,道,“顾使君是何时北上的?”
顾景楼便道,“殿下可还记得,当日臣到建康,曾被五名羯人的刺客刺杀?”他顿了顿,道,“刺客并不但找上了臣,也找上了家父。接待家父的刺客比对于臣的更周到也更残暴。他们摸透了家父的路程,在家父外出巡查的路上埋伏重弩。家父虽袭杀了使者,但是折断了左臂,箭伤入骨。此事产生在臣回到浔阳的前一日。”
萧怀朔还是不急,他也看着顾景楼。
他亦是一身朴实布衣,乃至连兵器都不照顾。但是举手投足间干脆利落,倒是半点都不输阵仗。
萧怀朔翻开了顾淮的奏折。
萧怀朔悄悄一笑,道,“是啊……”
……现在萧怀朔多少能明白,这二人究竟为何这么说了。
范皓听他称臣,心下先松了一口气。又听他说麾下另有三千后辈兵,内心先喜后惊,忙望向萧怀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