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曰:“可使文聘、王威二人另设一席于外厅,以待武将。先请住赵云,然后可行事。”瑁从其言。
诗曰:“老去花残春日暮,宦游偶至檀溪路;停骖眺望独盘桓,面前寥落飘红絮。暗想咸阳火德衰,龙争虎斗交相持;襄阳会上天孙饮,坐中玄德身将危。逃生独出西门道,背后追兵复将到。一川烟水涨檀溪,急叱征骑往前跳。马蹄蹄碎青玻璃,天风响处金鞭挥。耳畔但闻千骑走,波中忽见双龙飞。西川把持真英主,坐下龙驹两相遇。檀溪溪水自东流,龙驹英主今那边!临流三叹心欲酸,夕阳寂寂照空山;三分鼎足浑如梦,踪迹空留活着间。”玄德跃过溪西,顾望东岸。蔡瑁已引军赶到溪边,大呼:“使君何故逃席而去?”玄德曰:“吾与汝无仇,何故欲相害?”瑁曰:“吾并无此心。使君休听人言。”玄德见瑁手将拈弓取箭,乃急拨马望西南而去。瑁谓摆布曰:“是何神助也?”方欲收军回城,只见西门内赵云引三百军赶来。恰是:跃去龙驹能救主,追来虎将欲诛仇。未知蔡瑁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化。
玄德方将前项事诉与诸人。云长曰:“兄自狐疑语失。刘荆州并无嗔责之意。外人之言,未可轻信。襄阳离此不远,若不去,则荆州反生疑矣。”玄德曰:“云长之言是也。”张飞曰:“筵无好筵,会无好会,不如休去。”赵云曰:“某将马步军三百人同往,可保主公无事。”玄德曰:“如此甚好。”
遂与赵云本日赴襄阳。蔡瑁出郭驱逐,意甚谦谨。随后刘琦、刘琮二子,引一班文武官僚出迎。玄德见二公子俱在,并不疑忌。是日请玄德于馆舍暂歇。赵云引三百军环绕庇护。
方出城门,只见一人在马前长揖曰:“公所骑马,不成乘也。”玄德视之,乃荆州幕宾伊籍,字机伯,山阳人也。玄德忙上马问之。籍曰:“昨闻蒯异度对刘荆州云:此马名的卢,乘则妨主。是以还公。公岂可复乘之?”玄德曰:“深感先生见爱。凡是人死生有命,岂马所能妨哉!”籍服其高见,自此常与玄德来往。玄德自到新野,军民皆喜,政治一新。
却说玄德自到荆州,刘表待之甚厚。一日,正相聚喝酒,忽报降将张武、陈孙在江夏掳掠群众,同谋造反。表惊曰:“二贼又反,为祸不小!”玄德曰:“不须兄长忧愁,备请往讨之。”表大喜,即点三万军,与玄德前去。玄德领命即行,不一日,来到江夏。张武、陈孙引兵来迎。玄德与关、张、赵云出马在门旗下,瞥见张武所骑之马,极其雄骏。玄德曰:“此必千里马也。”言未毕,赵云挺枪而出,径冲彼阵。张武纵马来迎,不三合,被赵云一枪刺落马下,顺手扯住辔头,牵马回阵。陈孙见了,随赶来夺。张飞大喝一声,挺矛直出,将陈孙刺死。众皆崩溃。玄德招安余党,平复江夏诸县,班师而回。表出郭驱逐入城,设席庆功。酒至半酣,表曰:“吾弟如此雄才,荆州有倚赖也。但忧南越不时来寇,张鲁、孙权皆足为虑。”玄德曰:“弟有三将,足可委用:使张飞巡南越之境;云长拒固子城,以镇张鲁;赵云拒三江,以当孙权。何足虑哉?”表喜,欲从其言。
本来蔡夫人素疑玄德,凡遇玄德与表叙论,必来窃听。是时正在屏风后,闻玄德此言,心甚恨之。玄德自知语失,遂起家如厕。因见己身髀肉复活,亦不觉潸然流涕。少顷复退席。表见玄德有泪容,怪问之。玄德长叹曰:“备平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散;分久不骑,髀里肉生。日月磋跎,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表曰:“吾闻贤弟在许昌,与曹操青梅煮酒,共论豪杰;贤弟尽举当世名流,操皆不准,而独曰天下豪杰,惟使君与操耳,以曹操之权力,犹不敢居吾弟之先,何虑功业不建乎?”玄德乘着酒兴,失口答曰:“备如有根基,天下碌碌之辈,诚不敷虑也。”表闻言沉默。玄德自知语失,托醉而起,归馆舍安息。先人有诗赞玄德曰:“曹公屈指重新数:天下豪杰独使君。髀肉复活犹感慨,争教寰字丕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