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渔人公然同心尽力,办事轻易的很。真是争强赌胜,竟有出去二三十里地捕鱼去的,也有带了老婆孩儿去的,也有带了弟男人侄去的。刚到了第二天,交到史云处的鱼虾真就很多。史云裁夺着,各家平匀了,估计着够用的,便奉告他等道:“或人或人交的多,明日不必交了。或人或人交的少,明日再找补些来。”他立即找着行头,公允买卖,换了钱钞,沽酒买菜,全送到张立家中。张立见了这些东西,又是欢乐,又是焦急:欢乐的是得了女儿,如此风景面子;焦急的是这些东西,可如何措置呢?史云笑道:“这有何难。我只问你,烧柴预备下了没有?”张立道:“预备下了。你看,靠着篱笆那两垛,可够了么?”史云瞧了瞧,道:“够了,够了,还用不了呢。烧柴既有,老兄,你就不必管了。彻夜五鼓我们乡亲都来这里,满是本身脱手。你不消筹措,尽等着喝喜酒罢。”张立听了,哈哈大笑,道:“全仗贤弟用心,劣兄如何当得!”史云笑道:“有甚要紧,一来给老兄道贺,二来大师凑个热烈,畅快畅快,也算是我们渔家乐了。”
此中有一个姓史名云,会些技艺,且胆量过人,是个见义敢为的男人。是以这些渔人们皆正视他,凡遇大小事儿,或是他出头,或是与他相商。他若定了主张,这些渔户们没有不依的。现在要与张老儿道贺,这三一群、五一伙,陆连续续俱各找了他去,奉告他张老儿得女儿的情由。
且说绿鸭滩内有渔户十三家,内里有一人年纪四旬开外,姓张名立,是个极其本分的,有个老伴儿李氏。老两口儿无儿无女,每日捕鱼为生。这日张老儿夜间撒下网去,往上一拉,感觉沉重,觉得得了大鱼,连唤:“妈妈,快来,快来!”李氏听了,出来问道:“大哥,唤我做甚么?”(这老两口儿夙来就是这等称呼,男人管着女人叫妈妈,女人管着男人叫大哥。当初不知是如何论的,现在惯了,习觉得常。)张立道:“妈妈,帮我一帮,这个行货子可不小,”李氏上前帮着拉上船来,将网翻开,看时倒是一个女尸,另有竹窗一扇托定。张立连连啐道:“倒霉,倒霉!快些掷下水去。”李氏忙拦道:“大哥不要性急,待我摸摸,另有气味没有。岂不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吗?”公然摸了摸,胸前兀的乱跳,说道:“另有气味,快些控水。”李氏又舒掌揉胸。未几时,净水流出很多,方才垂垂复苏,哼哼出来。婆子又扶她坐起,略定定神,方渐渐呼喊,细细问明来源。
且说假蜜斯闻听邵公此问,便将身材多病,奉父母之命,前去唐县救治养病的话,说了一遍。邵老爷道:“这就是令尊的不是了。你一个闺中弱质,如何就叫奶公奶母带领去赴唐县呢?”假蜜斯赶紧答道:“平素经常来往。不想此次船家不良,也是侄女运气不济。”邵老爷道:“理宜将侄女送回,奈因钦限告急,难以迟缓。与其上唐县,何不随老夫到长沙,现有老荆同你几个姊妹,颇不孤单。待你病体好时,我再写信与令尊,不知侄女意下如何?”假蜜斯道:“既承叔父垂怜,侄女敢不从命。但不知婶母在于那边?待侄女拜见。”邵老爷满心欢乐,赶紧叫仆妇丫环搀着蜜斯,送到夫人船上。本来邵老爷有三个蜜斯,见了假蜜斯,无不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