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恺之欣然道:“过分红心,失之匠气;过分偶然,失之混乱。以是在顾某看来,不管是书画还是修行,如成心、若偶然才得此中妙境。”
难怪本体的多個部下被原安斩杀,这小子的天赋的确吓死虫!本觉得廖冲已是一代奇才,没想到另有个更狠的……
但细心揣摩之下,又求而不得,悟不出甚么。
听闻此言,支狩真脑海中灵光一闪,迫不及待地问道:“成心如何?偶然如何?”
“废话,就算是蝈爷我也不——”蝈爷脱口而出,随即触须一僵,咳了几声,板起脸道,“悟道固然了不起,但我们虫修向来是比量不比质,懂吗?要从大众中来,到大众中去,群殴才是霸道,连合才是力量。要不然如何说是力量,而不说力质呢?可见量多更首要嘛。你想想,六合间到处是无穷无量的虫子,就连佛门秃驴也不得不承认,一碗水里都有十万八千虫……”
伊瑾神采一滞,原安直勾勾地瞪着本身的腰带,两眼放光,实在有些失礼。但触及少年秀美绝伦的姿容,内心又不由一软,毕竟对方过分专注符箓才会如此失态。何况大晋名流向来不拘末节,世人也对此颇多追捧,奉为嘉话。
廖冲一脸懵懂地看了看蝈爷:“悟道很奇怪吗?”
“过分红心,失之匠气;过分偶然,失之混乱。”支狩真喃喃自语,复又盯着伊瑾腰带上的墨迹,久久思考。忽而,他又想到教儒学的裴夫子尝言“文胜质则史,质胜文则野,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接着,他又想起在魔狱界附身真罗睺之躯,既是本身,又要融入魔念……
“全赖顾兄提点。”支狩真神采欣然,又对着伊瑾一揖,“多谢教席成全。”
笔与剑,融汇出六合间最玄美的线条。
支狩真昂首瞧了一眼,心中猛地一震。
顾恺之被支狩真的叫唤声轰动,挪步过来,蹲在地上,当真翻看了一会儿地上的符箓,道:“这符画的好是好,但总感觉有点古板。”
“随心所欲不逾矩!”支狩真恍然明悟,一边吟出孔尼当年破裂虚空的名句,一边拿起符笔。
蝈爷轻叹一声:“这是在求道啊。”
“随心所欲不逾矩,原安兄也一语惊醒顾某啊!等哪一天顾某真正了然甚么是矩,才气随心所欲,创出独属于我顾恺之的法符!”顾恺之仰天大笑三声,扬长而去,连宝贵的笔墨纸砚也弃之不顾。
“妙哉,妙哉!”顾恺之靠近瞠视此符,先是拍案惊呼,接着击节大笑。这枚明火符笔走龙蛇,妙趣横生,偏又章法皆备,不偏不倚。乍看破着一点洁白的微光,但看久了,只感觉那点微光清楚是一座暴烈的火山,岩浆滚滚奔涌,汹汹欲喷。
支狩真霍然昂首,望向顾恺之:“还望顾兄教我。”
四周八方的冰雪跟着剑光纷繁卷起,跟随而去,似化作一条浩浩大荡的雪玉巨龙,吼怒着奔跃长空。
剑光似成心,似偶然,既活泼灵动,随便恣兴,轨迹无处可寻;又遵守着冥冥中的天道法则,剑理清楚,有源可溯。
仿佛一道亮耀的闪电划过脑海,支狩真的精力天下深处,藏匿的一角碎片倏而闪现,一座无尽巨峰轰鸣着拔地而起,载着他不竭上升,一向突入渺渺广广的霄汉。
廖冲如梦初醒,脚根挪了一下,恋恋不舍地扭头瞧向隔窗的书院:学子们连续拜别,只剩下支狩真与顾恺之二人,仍旧埋首案前,不断挥毫作符,符纸雪片似地乱洒一地。
“别动,别动!”他失声叫道,目光紧盯着伊瑾的腰带:偶然中溅上的墨痕天然成趣,似丝似团,轨迹灵动跳脱,透着一点不成捉摸的神韵。
“臭小子,符箓课都上完了,你还傻杵在这里做甚么,从速溜啊!”蝈爷伸出前肢,在廖冲面前用力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