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葳蕤头向前倾,低眉垂睫,脸上红晕不散,并无知觉的发丝这时也仿佛有了活络的感受,那支金步摇透髻而入,陆葳蕤浑身一颤,一颗芳心仿佛也同时被穿透,有一种痛、有一种浸入骨髓的甜美,待抬开端,已经两眼是泪,回身悄悄拭去,不让短锄看到。
丁异走后,陈操之也向陆纳告别,陆纳让小僮领陈操之去书房取字贴和画卷,陈操之来到书房一看,陆夫人张文纨已经回内院去了,碧溪桃花图》也被她带走,陆葳蕤还在书房里临贴,天然是在等他。
陆纳展卷一看,喜上眉梢,说道:“画得妙,这是狮子山吧,移到草堂前面了,哈哈,甚妙,巧夺天工,这片桃花特别画得好,气韵活泼。”又细细赏鉴,说道:“只是这溪水环抱稍欠讳饰之美,山石的皱褶亦有所完善,笔法细看还颇细致,操之的画,乍一看去,绝妙,细看则瑕疵颇多,与卫协的《桓伊赠笛图》、顾恺之的《月夜捣衣图》比拟不是很耐看啊。”
陆葳蕤鼓足勇气说出这句话,已经是羞得抬不开端来了,抚在“瑞雪”花瓣上的手缩返来,白净的手背上沾着雨滴,好似珍珠落玉盘。
陆纳见到张文纨,笑道:“夫人来得好快,你来看,陈操之这桃花画得如何?”
张文纨与陆纳看画时,陆葳蕤命小婢短锄把《华山碑》拓本递给陈操之,向陈操之嫣然一笑,两小我未交一言,内心都极欢乐。
陈操之俯身拾起那支精彩的金步摇,见金步摇坠子上沾着泥水――
婢女吃紧去了,陆纳笑道:“操之前次去华亭救治荷瓣春兰,还向内人就教绘画技法是吧,内人是张安道从妹,善于花草画,不过我觉得即便她来画这桃花,只怕也不如你,你这桃花的确画得妙,葳蕤这几日也在画桃花,我还没看到画成了没有。”
三月月朔是休学日,丁春秋因为他父亲丁异月初会来吴郡,早两日便搬到城里的姑苏堆栈去了等着了,扬州大中正庾希将于本月十八日之前达到吴郡,主持吴郡十二县的九品官人考核。
陈操之恭恭敬敬道:“使君攻讦得是,小子还须下大苦功才行。”
丁异与陆纳友情平平,不便久谈,又闲话了一会,便即告别。
两小我的手都是湿湿的,凉凉的雨水被紧握的双手焐得温热,两颗跃动的心仿佛转移到了手掌上,紧紧贴在一起,“怦怦怦怦”地对撞――
陈操之道:“陆夫人太谦了,小子画技粗陋得很,至心但愿夫人不吝见教。”
那日午后,细雨不竭,陆葳葳打着一把油纸伞,伸手悄悄碰触山茶“瑞雪”,纤细手指与花瓣同白,说道:“陈郎君,这些山茶,我们从花开看到了花落,不晓得下次花开时,我们还能不能一起来看?”
陈操之放开陆葳蕤的手,低声道:“不要嫁,等我娶你。”
“丁舍人?”陆纳一时没想起丁舍人是谁。
小婢短锄从速取出一方绢帕道:“我来擦拭。”接过金步摇,脖颈夹着伞柄,腾脱手谨慎翼翼地用绢帕将金步摇流苏擦拭洁净,然后道:“小娘子,把头低下来一些,我给你插到髻上去。”
张文纨道:“很好,很好,上回在梅岭小惜园陈郎君说要向我学画,唉,我如何教得了你!”
陆纳正了正衣冠,正待出版房,转头对陈操之道:“操之,你与我一起去见丁舍人,他也是你姻亲。”
陈操之伸手悄悄在陆葳蕤雨湿的手背上一抹,然后握住陆葳蕤这只手,陆葳蕤吃惊地挣扎了一下,想抽回击,随即觉悟,俏脸通红,悄悄反握住陈操之的手,微微颤抖着。
绵绵春雨一向下到仲春末,这期间陈操之见过陆葳蕤两次,一次是陆葳蕤来桃林小筑,把她的《窗外桃花三两枝》草图拿来给陈操之看,听听陈操之的定见,张墨作画讲究风采气韵,但骨力稍逊,陆葳蕤也一样,不过女子作画骨力太劲反而不调和,刚毅有刚毅之美,柔媚有柔媚之美,陈操之天然是要夸奖陆葳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