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钱唐县到吴郡如果是步行抄近道约莫是六百里,但牛车必须走驿道,那就要绕道华亭,要多走一百多里路,陈操之、刘尚值一行七人每日行7、八十里,于玄月二十七日傍晚达到华亭,华亭距吴郡只要百里,两日可到。
几个仆人噤若寒蝉,缩手退到一边,不敢动地上的那株墨菊。
女郎碎步跑到摔碎了的花盆前,蹲下身子,谨慎翼翼揭去压在花枝上的碎瓦片,口里念叨道:“千万不要折了啊,千万不要折了啊――”两手将横卧的ju花扶正立起,却见枝头那朵荷花形状的墨菊耷拉着,明显花枝已经折了。
陈操之道:“不要紧的,这朵花也能救活,从速把花枝扶直,用蜜蜡包裹折断处,重新栽种,再用竹片护持,莫使花枝受力,这花就能持续开放。”
陈操之道:“按我说的做,没错的。”
陈操之俯视船舷外清清的松江水,如有所思。
陈操之见女郎背着身蹲在那边,肩背颤抖,明显很悲伤,不由得出声提示道:“花枝能够接上,不会死的。”
看到陆氏先人用鹤唳来祭奠陆机,陈操之不由得想起他每日临摹的《张翰思鲈贴》,张翰与陆机是同亲,是吴郡四姓顾、陆、朱、张的张氏,张翰在八王之乱发作前的阿谁春季,因为思念故乡莼羹、鲈鱼之美,去官回籍,得免于难,而陆机热中名利、交友不慎,终究惨遭横祸――
陈操之、刘尚值一行遁藏道左,让陆氏车队先行,有好几十辆牛车,仆人也有百余人,络绎不断,临到前面的一辆牛车,不知如何回事,从车稍滚下一个花盆来,“啪”地花盆碎裂,泥土洒了一地,一株ju花卧在碎瓦乱泥中。
陈操之在一边看着,认出这素衣女郎就是那日他与母亲从灵隐寺里出来,在西湖边上碰到的阿谁爱花女郎,当时他还帮这女郎指认了一株金钗石斛,却本来这是陆氏的女郎,嫂子丁幼微说过的两句话浮上心头――“咏絮谢道蕴,花痴陆葳蕤”,这女郎如此爱花,想必就是花痴陆葳蕤了。
女郎这才把手里的墨菊悄悄放下,站起家来,两手的泥,看着陈操之,微现羞怯。
隔着十余丈有辆牛车愣住了,车高低来一个一身素白、梳堕马髻的年青女郎,一手提着裙裾,仓促忙忙跑过来,跑着跑着,眼泪就流下来,叫道:“你们如何这么不谨慎啊――都不准动!”
过了松江,觅了一家堆栈投宿,那刘尚值天然是与侍婢阿娇双宿双fei,非常欢愉,陈操之仍然抄他的书、吹他的箫,刘尚值说到了吴郡,定要买一支竖笛,向陈操之学习吹笛。
陈操之浅笑应道:“是我,从速让人找蜜蜡接花枝吧。”
女郎头也不抬,只看动手里的墨菊,抽抽泣咽道:“但是,这朵花折了,很快就会萎落,这花还只是半开啊,太可惜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