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长安城外的霸亭, 便是一处密林, 许是走的人多了, 林间好久未修的官道上无半点儿杂草,与边上草地泾渭清楚。
或许是想起之前见过她因饿得难耐,在路边狼吞虎咽的模样,这模样更显娇俏敬爱,裴劭不由挑起嘴角,仿佛不想突破这份静好,他没有立即上前,而是在一旁冷静看着。
穆元礼回顾,见是穆元酂策马而来,除了几名侍卫,身边还跟了一个锦衣玉带的火伴,心中虽不大舒畅,但还是扯出一个淡然的笑:“何敢劳烦太子送臣?”
陆效贤神采一僵,只好本身上马。
穆元酂表情沉重,木着脸一向到长安城内,神采才有了一丝窜改。他颠末时,羽林卫给他开路,街上行人纷繁躲避,一行人便这般招摇过市。
穆元礼看了眼穆元酂,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冷静抽了马鞭。车队不紧不慢地出发,小道狭长,逐步消逝在树林尽处。
穆元礼点点头,盯动手里那盏酒杯,踌躇了一下,却一手撩起袖子,渐渐将它洒在空中,声音哽咽,“我一别长安,便是年底才气返来。阿耶身材有恙,我却不能服孝摆布,为臣为子都有错误。”
此番英王赴封地,他向安业帝请命,去送一下英王。固然因前次酒馆肇事一事,安业帝对这儿子更加不喜,但太子晓得兄友弟恭,孝悌恭敬,安业帝天然乐意。
阮明婵睨他一眼,“这还是在街上,并且……”
穆元酂最后望了眼树林,叹道:“走吧。”
陆效贤上前道:“此路偏僻,由臣来为太子带路。”
穆元酂了望半晌,待那背影全然消逝,才调转马首。这时,他身后一名身着深绿色十花领袍、佩银銙细腰带的人低头听一名从宫里赶来的羽林卫说了甚么,笑着走过来,躬身对穆元酂道:“太子辛苦了,陛下让您从速回宫去。”
别了穆元酂后,裴劭一勒缰绳,从巷口出来,昔日里这都是臣子上朝必经之路,偶尔还能瞥见红绯披身的臣子在路边买烧饼,边吃边骑马仓促赶路。现在刚过了凌晨的饭点,街上人影稀少,偶尔几名金吾鲜衣怒马,嬉笑着跟裴劭打号召。
“你们忙去。”
他自小便与这位三皇兄打仗甚少, 只在一些宴席间碰过面,谈不上有多密切。但他兄妹希少, 这份手足之情便显得难能宝贵。他也听闻这位兄长脾气暴躁, 经常动不动就殴打宫女婢从,但他又资质聪慧, 如果好生学习, 必能成大才。只可惜因母亲不受宠的原因, 安业帝对他也并不上心, 便一日日荒废成了这般模样。
约莫他稳居储君之位, 深受陛下宠嬖, 朝中诸臣对于这位不受宠的落魄皇子并无多少存眷,只寥寥一队马车出了长安城门, 身后稀稀拉拉跟了几名府军,一同前去涿州以保卫英王路上安然。
他一一应了,转进东市,鼎沸人声活力兴旺地劈面而来。卖香粉金饰的胡姬倚靠在路边,暴露乌黑的胸脯和苗条大腿,涂满红豆蔻的纤纤素手仿若高低翻飞的红白浪花,一刻不断地号召着路人。裴劭立足,站在门口如有所思,好一会,他一名金吾老友才见他慢吞吞绕出来,笑道:“三郎,你去香粉店何为?”
穆元酂解释道:“教员的家与李大郎家只隔了一道墙,离得近,李大郎叫声惨烈,被教员闻声,伸援手助了一把。”
阮明婵收了目光,“在看路边捏糖人的呢——我们回家吧,阿耶在等我。”
裴劭也从前面跟上来,慢悠悠道:“太子不喜人跟得太近,你去前面跟着吧。”
少年攥着甚么东西,捏在手里摩挲了好一会,神情中竟有几分前所未见的踌躇和局促。他的马被喧闹的人群惹得烦躁不安,躁动地甩了甩尾巴,拿蹄子刨地,似是催促着仆人放开手来驰骋。裴劭低下头,顺了顺鬃毛,低声说了句甚么,紫骝马竟很快温馨下来。它四条腿笔挺健长,让骑在它身上的少年高高在上,惹得行人几次转头,似是在猜想会是哪家女郎让他在路边悄悄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