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公到明日,因不见张美人进内来服侍,即差人检察。来答复道:“房门封闭,人影俱无。”越公猛省道:“我失检点,此女必归李靖矣!”叫人开了房门,室中服饰金饰,纤毫不动,开载明白,同一禀帖留于案上,取来呈上。上写道:
今再说张美人,得了官吏答复明白,进内自思道:“我张出尘在府中,阅人多矣,未有如此子之少年漂亮者,真人杰也。他日功名,断不在越公之下。刚才听他言语,已知他未有家室。想我在此奉侍,终非结局;若舍此人,而欲留意再访,天下更无其人。若此人不是我张出尘为配,恐彼毕生亦难定偶。趁此彻夜,非我该班,又兼府中演戏开宴之时,我擅自到他寓所一会。岂不是好?”主张已定,把室中箱笼封闭,开一细帐。又写一个禀帖,押在案上。又恐街上巡兵劝止,转到内院去,把兵符窃了。改装做后堂官儿,提着一个灯笼,便大模大样,走出府门。未有里许,见三四个巡兵问道:“爷是往里去的?”张氏道:“我是越府太老爷,有紧急公干,差往兵马司去的。你们问我则甚?”那巡兵道:“小的问一声儿何碍?”说罢,大师鸣锣击梆的去了。
叔宝们在祠堂内说话时,内里早有人闻声,上月台来报郡马爷:“那四位老爷内里,有太老爷的仇人在内。”柴嗣昌听了,整衣下月台进报德祠,着地打一躬道:“那位是妻父活命的恩公?”四人答礼,伯当指着叔宝道:“此兄就是李垂白叟临潼山相会的故交,姓秦名琼,李大人当年匆促错记琼五;郡马如不信,双锏马匹现在在庙门内里。”嗣昌道:“四位杰士,料不相欺,请到方丈。”命部下铺拜毡,顶礼相拜,各问姓名。齐国远、李如珪,都通了实在的姓名。郡马叫人庙门外牵马,搬行李到僧房中打叠。就叮咛摆酒,拂尘洗尘。那夜就修书差人往太原,通报唐公。将他兄弟四人,挽留寺内,喝酒作乐。
柳含金粟拂征鞍,草吐青芽媚远滩。
叔宝别了玄邃,竟到西明巷来,李靖访问喜道:“兄真信人也。”坐定便问:“兄年齿多少?”叔宝道:“二十有四。”又问道:“兄入长安时,可有火伴否?”叔宝隐却下处四个朋友,便说:“奉本官调派赍礼,止有健步两名,并无别人。兄长为何问及?”李靖道:“小弟身虽湖海飘蓬,凡诸子百家,九流异术,无不留意切磋。最喜的倒是风鉴。兄本年正值印堂管事,眼下有些黑气侵入,怕有惊骇之灾,不敢不言。然他日必为国度股肱,每事还当细心。小弟前日夜观乾像,正月十五半夜时候,彗星过分,官方主有兵器火盗之灾。兄长倘火朋友到京,切不成贪耍观灯玩耍。既批回已有,不如速返山东为妙。”一番言语,说得叔宝毛骨悚然。念着齐国远鄙人处,恐怕惹出事来。仓猝谢别了李靖,要紧回下处。
虽是六十里路,起家迟了些,到长安时,日已沉西。叔宝留意不进城中安下处,恐出入不便。离明德门另有八里路远,见一大姓人家,房屋高大,挂一个招牌,写“陶家店”。叔宝就道:“人多日晚,怕城中热烈,寻不出大店来,且在此歇下罢。”催趱行囊马匹进店,大家上马,到仆人大厅上来,上边挂很多未曾点的珠灯。仆人见众豪杰行李铺陈主子,知是有权势的人,即忙笑容殷勤道:“各位老爷,不嫌菲肴薄酒,今晚就在小店,看了几盏粗灯,权为拂尘洗尘之意。到明日城中方才灯市整齐,出来畅观,岂不是好?”叔宝是个成心机的人,心中是有个主张:本日才十四,恐怕朋友们进城没事干,街坊玩耍,惹出事来,况他公干还未完,恰好趁仆人酒菜,挽留诸友。到五更天,赍过了寿礼,却得这个闲身子,陪他们看灯。叔宝见说,便道:“既承贤仆人美意,我们总允就是了。”因而众友畅怀痛饮,半夜时尽欢而散,各归房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