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意气相合,抵掌而谈者三日。懋功因决意要到瓦岗,看翟让动静,叔宝只得厚赠资斧,写书答复了单雄信。另写一札,托雄信寄予魏玄成。杯酒话别,两个相期,不拘何人,择有真主,相互相荐,共建功名,叔宝执手依依,相送一程而别,单独返来。行未几路,只听得林子里发一声喊,跑出一队小厮来,也有十七八岁的,也有十五六岁的,也有十二三岁的,约有三四十个。前面又赶出一个小厮,年纪只要十余岁,下身穿一条破布裤,赤着上身,捏着两个拳头,圆睁一双怪眼,来打这干小厮。这干小厮见他来,一齐把石块打去,但是奇特,只见他浑身虬筋挺露,石块打着,都倒激了转来。叔宝悄悄点头道:“这便是徐懋功所说的了。”
攘攘不兼顾梦,营营好乱情怀。相看意气如兰蕙,聚散总安排。
词曰:
正说时,只见一个家人,传送朝报出去。雄信接来看了,拍案道:“端的昏君,这时候还要差官补葺万里长城,又要出师去征高丽,岂不是劳民动众,自取灭亡。就是来总管无能,大厦将倾,岂一木所能支哉!前日徐懋功来,我烦他捎书与秦大哥;今若来总管出征,怎肯放得他过,恐叔宝亦难乐守林泉了。”安祖道:“前人说得好,虽有聪明,不如乘势;今若不趁早出去,清算民气,倘各投行伍散去,就吃力了。”建德道:“非是小弟深谋远虑,一则承单二哥高情厚爱,不忍轻抛此地;二则小女在单二哥处打搅,很有内顾萦心。”雄信道:“窦大哥你这话说差了,大凡父子兄弟,为了名利,免不得分离几时;何况朋友的聚散。至于令爱,与小女甚是相得,如同胞姊妹普通;况兄之女,即如弟之女也。兄可放心前去,倘出去成得个局面,来接取令爱未迟;若弟有甚变动,天然送令爱偿还兄处,方始放心。”建德见说,不觉挥泪道:“若然,我父与女真存亡而骨肉者也。”主张已定,遂去清算行装,与女儿丁宁了几句,同安祖痛饮了一夜。到了明日,雄信取出两封川资:一封五十两,送与建德;一封二十两,赠与安祖。各自收了,谢别出门。恰是:
调寄《乌夜啼》
大凡人之精力血气,没有效处,便好的是肇事打闹宣泄;他有了用处,贰心志都用在这里,这些倔强之气都消了,人不遇礼服得的人,他便要狂逞;一撞着作家,竟如铁遇了炉,猢狲遇了花子,天然服他,凭他使唤。以是一个恶劣的罗士信,却变做了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叔宝教他枪法,日夕指导,学得精熟。
一日叔宝与士信正在场上比试技艺,见一个旗牌官,骑在顿时,那马跑得浑身汗下,来问道:“这里但是秦家庄么?”叔宝道:“兄长问他如何?”那旗牌道:“要访秦叔宝的。”叔宝道:“鄙人就是。”叫士信带马系了,请到草堂。旗牌见礼过,便道:“奉海道大元帅来爷将令,赍有札符,请将军为前部前锋。”叔宝也不看,也不接,道:“卑末因老母年高多病,故隐居不仕,日事耕作,筋力懈弛,如何当得此任?”旗牌道:“先生不必推让。这职衔好些人谋不来的,不要说建功封妻荫子;只到任散一散行粮盘费,便是一个小繁华。先生不要孤负了来元帅美情,下官来意。”叔宝道:“实是母切身病。”管待了旗牌便饭,又送了他二十两银子,本身写个抄本,托旗牌善言便利。旗牌见他坚执,只得相辞上马而去。本来来总管奉了勅旨,因想:“登莱至平壤,海道兼陆地,击贼拒敌,须得一个武勇绝伦的人。秦琼有万夫不当之勇,用他为前部,万无一失。”故差官来要请他。不料旗牌答复:“秦琼因老母得病,不能到差,有禀帖呈上。”来总管接来看了道:“他老是为着母老,不肯就任;然自古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他不负亲,又岂肯负主;何况麾下孔殷没有一个似他的。”心中想一想道:“我有个事理。”发一个帖儿,对旗牌道:“我还差你到齐州张郡丞处投下,促追他上路罢。”这旗牌只得策马,又向齐州来,先到郡丞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