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见仆人请不来懦夫,忙道:“这原该我去谢他,怎反去请他?这还是我不是了!”叮咛仆人:“你们且去趱家眷上来,我自赶上谢他罢!”忙忙带紧丝韁,随叔宝后边赶来道:“懦夫且住马,受我李渊一礼。”叔宝只是不睬。唐公连叫几声,见他不肯住足,只得又赶道:“懦夫,我百口受你活命之恩,便等我识一识姓名,报德俟异日何妨?”此时已赶下有十余里。叔宝想:“樊建威在前,赶上时,少不得问出姓字,不如对他说了,免得他追逐。”只得转头道:“李爷不要追逐了!小人姓秦名琼便是。”连把手摆上两摆,把马加上一鞭,箭也似普通去了。恰是:
台前瑞结三千丈,室内常浮百万光。
六合偶然,男儿成心,壮怀欲补乾坤缺。鹰鹯何事奋云霄?鸾凤垂翅荆榛里。情脉脉,恨悠悠,发双指。热情肯为艰危止,微躯拼为别人死。横尸何惜咸阳市,解纷岂博人间名?不平聊雪胸中事,愤方休,气方消,心方已!
平生负侠气,排难不留名。存亡鸿毛似,令媛一诺轻。
走至殿上,摆布放下胡床,和尚参谒了唐公。着令引领仆人,向方丈相视,四周僧房,俱着暂行移开,然后打发财眷出去,封闭了中门。本身在禅堂坐住,因想:“如果能人,既经波折,不复敢来。恐果是东宫所遣,倘或不肯甘心,未免再至。”故此叮咛仆人,表里巡哨,以防不虞。本身便服带剑,在灯下观书。不知这干人在山林里,抹去粉墨,改换装束,会得齐,傍晚进城,如何能复来?就是宇文述与太子,一计不成,已是乏趣;喜得李渊不知,不成笑话。何况这干人回话,说杀伤他多少仆人,杀得李渊如何狼狈;道把他挖苦这一场,也可消恨,把这事也竟丢开。但唐公是惊弦之鸟,犹自不敢放胆。
如同落叶遭风卷,一似轻冰见日消。
早有一个着了锏坠马的,被仆人一簇,抓到唐公面前。唐公道:“你这厮怎敢堆积狐群狗党,惊我过路官员?拿去砍了罢!”此人战战兢兢道:“小人不是强盗,是东宫保护,奉宇文爷将令,道爷与东宫有仇,叫小人们打劫爷。上命调派,原不干小人们事。”唐公道:“我与东宫有何仇?你把来敷衍,企图脱死?本待砍你狗头,怜你也是穷户,出于无法,饶你去罢!”此人得了命,飞走而去。唐公看那懦夫时,还在那厢恶狠狠觅人厮杀。唐公道:“快去请那懦夫来相见!”只见一个仆人,一骑赶到道:“家爷请相见?”叔宝道:“你家是谁?”仆人道:“是唐公李爷。”叔宝兜住马,正在迟疑,只见又是一个仆人赶到道:“懦夫快去,咱家爷必有重谢哩!”叔宝听了一个谢字,笑了一笑道:“咱也只是路见不平,也不为你家爷,也不图你家谢。”说罢带转马,向大道便走。
四野愁云叆叇,满空冷雾飘荡。扑十足鼓炮驱雷。明晃晃枪刀簇浪。将对将,如天神地鬼争功;马邀马,似海兽山彪夺食。骑着的紫叱拨、五花骢、银獬豸、火龙驹、绿骓骢、流金騧、照夜白、玉騊駼、满梢马、的卢马,匹匹是如龙骄骑,飞兔神驹。红色的浪滚万朵梨花,红色的霞卷千围杏蕊;青色的晓雾连山,黄色的浮云闪日。舞着的松纹刀、桑门剑、火尖枪、方天戟、五明铲、宣花斧、鏒金锤、必彦挝、流金镋、倒马毒,件件是凌霜利刃,赛雪新锋。飘飘絮舞,万点枪刀,滚滚杨花,一团刀影。虹飞电闪,剑戟横空;月转星奔,戈矛耀目。何殊海覆天翻,成个你赢我负。
山色不能传侠气,溪流不尽泻大志。
自从斥地乾坤后,累劫常留鄙人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