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踌躇了一下,接过他的衣衫,揭开几近黏在身上的内衫,萧独背过身去,容我将湿透的衣物尽数脱掉,裹上他的内袍。这小子骨肉初长成,身形已比我壮硕很多,内袍也广大很多,不但袖子长了一截,便连下摆也没过了脚踝,且一上身,我才发明这是件罩在号衣外穿的纱袍,轻浮得几若透明,底子不宜单穿。
“皇叔,获咎。”
萧独却没多问,背过身蹲下去:“皇叔,我背你。”顿了一顿,“如许快些。”
我掩上那另一半面具,指了指火线灯火光辉的荻花楼:“你载我去那儿,不过,我们先去换身衣服。”
萧独神采仍不多数雅,别开首看着窗外,放在桌上的手指蜷成拳头,下颌发紧:“我瞧那女子,是因为想到母亲。传闻,她之前,也在这儿当过花魁。”
我接过那铜钉,一看之下,便了然这些人是何人。他们俱是父皇期近位前养得一批死士,本来满是些死囚,因技艺颇好,故被选中,父皇驾崩后,他们都被我嫡母孟后支出麾下,孟后被我毒杀后,这些死士也不知所踪,现在竟然……
“皇叔不肯抱紧我,我只好如此。”萧独侧过脸来,嘴唇冷不丁地擦到我的额头,眼神促狭,“皇叔…..仿佛比前次更轻了些,该当好好补补身子。”
待鸨母走后,我才问他:“方才你在街上,不是看了那花魁半天么?如何这会儿又不要了?怕孤笑话你不成?”
萧独大拇指上那戴着乌金镶绿猫眼石的扳指压着他腕骨,手指稍稍收紧,越旒的脸都扭曲起来。此人虽冲犯了我,我却偶然与他胶葛,便轻哼一声,提示萧独适可而止,这才见他收回了手,对越旒冷冷掷出一字:“滚。”
“皇叔觉得,我该如何谨言慎行?”他侧着脸,嘴唇离我离得太近,潮湿的呼吸都吹到我耳眼里,令我打了个颤抖。萧独用手背探了探我额头,我斜目扫他一眼,谁料还未说话,却鼻子一痒,真的打了个喷嚏。萧独起家走到铺了衣服的石头边,挑了此中烤干了的一件:“皇叔,你把湿衣脱了,穿我的。”
从裁缝馆出来,马车在荻花楼前停下,我前脚刚下车,后脚御卫便进了花街。
是你这小子力质变大了罢。我蹙了蹙眉,懒得与他计算,低声催促他快走。
我顺着他手指所指眺望河岸,公然见浅滩四周火光闪动,不由临时起了意——萧澜在打了败仗后坐稳了皇位,魑国又虎视眈眈,我留在皇宫中布局总归束手束脚,不如干脆趁这个机遇逃脱,投奔我那娘舅西北侯,今后起兵杀返来。
第21章
“换好了么,皇叔?”
萧独点了点头,斟上一杯酒,喝了一口,神采稍霁,狭眸半敛着瞥了我一眼:“皇叔方才说的事,我懂,不消人教。若皇叔不信,能够亲身…..一试。”
我从不擅安抚人,自只好避其锋芒:“罢了,不要便不要。听听小曲如何?”
“皇叔放心,这些手腕,我早有领教。”萧独说着,语气一凛,抬手一指,“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皇叔你看那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往城中避避。”
我闭上眼睛,心道,若今后杀回皇城,我连着这猖獗的小子也要一块狠狠整治。
谁料萧独神采一变,还未等鸨母答话:“皇……叔父,我不要。”
萧独这才起家,屈膝半跪,谨慎解开我双手,眼眸低垂,涓滴没有不敬之色。
我哂道:“我这侄子脸皮薄,妈妈你就快些去罢。”
我正如此想着,却听萧独低道:“那些人,是冲我来的。”
此时城道上已被挤得水泄不通,人们或三五成群,或成双结对,主道上尚且已是寸步难行,别提窄一点街巷是甚么盛况,萧独背着我的确在大水中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