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作哄小孩的语气,赶紧转移话题,和她提及城中妙闻。
因赵太妃突发疾病一事做得滴水不漏,定王借机滞留都城,宋鸣珂不好倔强逼迫,干脆放在眼皮子底下。
踏着泥泞残雪,二人越走越远,霍睿言的霁月光风之态模糊添了一丝焦灼。
乍然相逢,好不轻易狠下的心,摆荡了。
霍睿言甘醇嗓音好似东风化雨,温雅视野直直落在她秀容上,眸底凝着温暖日光。
宋鸣珂千叮万嘱,命人捧出两箱物件,绫罗绸缎赠送表姨与表姐,量身定制的银盔铁甲则赐赉表姨父……独独漏了欲言又止的二表哥。
时至本日,宋鸣珂尚能从浩繁老臣的赞叹中,感受表姨父当年的壮烈豪情。
霍睿谈笑得尴尬。
模糊约约觉着,他的陪,实则为守,恰好弥补她身居高位的寥寂。
骤风四起,云层分裂,天光悠悠洒落在二人身上。
“蓟关需求你,表姨父需求你,可目下最需求你的人,是我。”
得知她不是宋显琛,他要如何萧洒地视她为“哥们”?真是天大困难。
贰心中一凛,撩袍欲跪:“睿言定当经心极力,死而后已!”
来往百姓络绎不断,不时偷望停驻城墙下的霍家步队;而霍家步队则神采奥妙,不时偷望十余丈外的小树林。
岳峙渊渟,安闲笃定。
转眼间,暖春尽,炎夏至。
兄弟二人都盼着闯荡广漠六合,她已剥夺大表哥的历练机遇,现下要无私地拉回二表哥吗?
她服饰简练大气,薄施脂粉,容色清丽,婉约眉眼中透着愁绪。
…………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宋鸣珂狐惑。
他几次回顾, 却不知期许的是甚么。
哪怕上辈子,父亲为宋显琛的死而降罪霍家,率先考虑的亦是国之安危。
“二表哥曾说愿为我分忧,此话还作数吗?”宋鸣珂深吸一口气,突破沉默。
霍睿言自始至终保持一贯儒雅超脱,举手投足泰然开阔,无人晓得贰内心的难过,是多么澎湃彭湃。
宋鸣珂捉摸不透他的心机,劝道:“我知你志存高远,但若不急着北上,不如……先留下来,待局势稳定,你们哥儿俩轮着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当然,陛下固然叮咛。”
“我今后重视。”
“表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何况失了匹劣马?”
霍夫人原是强颜欢笑,看在眼里,忍不住扭头,偷偷抹泪。
半盏茶时分后,小队人马护送一辆款式讲求、装潢俭朴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因为宋鸣珂轮番以两种身份活泼宫表里,“长公主得急病”的动静并未遭人思疑。
自腊月初遇袭后,大理寺、京兆衙门明察暗访了一月不足,终无所获。
这一日,夕阳感化扶疏草木,惠风习习,暗香幽幽,“表兄弟”二人如常并行于后花圃,会商“修武备”的议题。
红色骏顿时, 霍睿言身穿竹叶暗纹青袍,外披浅灰色素缎大氅, 少年如玉, 难掩日趋彰显的宽肩窄腰。
朝中很多与霍家交好的官员闻讯赶来, 城中百姓夹道相送,美人含情眺望, 无不祝贺定远侯,并赞叹两位公子的绝世姿容。
朋友告别后,霍浩倡袍服飞扬,双目炯然直视宗子。
小少女表示免礼,明眸掠向霍氏兄弟,眼眶微湿,脸颊泛红,随即挤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霍锐承慎重下拜,以额触手,伏地不起。
霍家长女霍瑞庭肃立一侧,青色罗裙委地,明艳容颜少了平常的意气风发,沉默未语。
霍睿言不自发攥紧缰绳,心猛地一抽:她……来了?
蓦地靠近,稚气犹在的娇俏面庞不过天涯,如兰气味猝不及防地包抄了霍睿言,令贰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