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遇刺那夜与她共骑一马,霍睿言始终未能正式见上她一面,一是不忍,二是不敢,三是不舍。
宋鸣珂肩头如烧,嫌弃得几欲作呕,凭栏眺望远方渐白的檐角,回想雪灾带来的惨痛伤亡,泪水止不住下淌。
…………
正逢国丧,闻者垂泪,亦瞬即凝成冰。
来往百姓络绎不断,不时偷望停驻城墙下的霍家步队;而霍家步队则神采奥妙,不时偷望十余丈外的小树林。
岳峙渊渟,安闲笃定。
宋鸣珂不谈政事,仅问候霍浩倡佳耦,又对霍大蜜斯劝勉一番。
他刚命令起行,忽有一人骑快马奔驰而来,“侯爷稍等!长公主驾到!”
“我们兄妹自幼受你们心疼,和表姐、表哥们亲如手足,拜别之际,既无外人,何必讲究太多?”
策论?这下头大了!她可不会!不过……有太子哥哥撑着,不虚!
比起直接命令,她甘愿尊敬他的志愿,才邀他伶仃聊几句。
“哥儿俩何事去而复返?”天子离座披衣。
宋鸣珂双手乱摇:“本日,我以长辈身份为长辈践行,大师不必多礼。”
霜白私服,模样漂亮无俦,比起“长公主”另加三分灵气,竟然是男装打扮的宋鸣珂!
深吸了口气,她满嘴胡言,态度安然:“陛下,此为徐少师安插的题目——作为储君,如何为陛下分忧。臣生性痴顽,翻看《御集》、《三朝宝训》等书册,仍想不透辟。本日大儒远道而来,若就教平常疑问,未免太不尊敬老先生,一时髦起,多问了几句。”
殿外寒意囊括,未见余桐迎候,她却被突如其来的雪惊到了!
自腊月初遇袭后,大理寺、京兆衙门明察暗访了一月不足,终无所获。
悠远而惨烈的影象随寒潮猛地撞得她心慌意乱,这年夏季,将有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灾!
霍睿言忐忑中稠浊纠结,他不谨慎获咎她了?或是……窃听她抽泣之事,被发明了?
兄弟二人都盼着闯荡广漠六合,她已剥夺大表哥的历练机遇,现下要无私地拉回二表哥吗?
霍夫人原是强颜欢笑,看在眼里,忍不住扭头,偷偷抹泪。
天子听了半日话,疲惫至极,摆手命“兄弟”二人离殿。
宋鸣珂千叮万嘱,命人捧出两箱物件,绫罗绸缎赠送表姨与表姐,量身定制的银盔铁甲则赐赉表姨父……独独漏了欲言又止的二表哥。
“蓟关需求你,表姨父需求你,可目下最需求你的人,是我。”
没圣意支撑,雪灾该如何防备?总不能眼睁睁看数万百姓落空亲人、故里、财产,坠入绝望当中等死吧?
“此番北上,少则三年,多则五到十年,你单独留在都城,务必刻苦勤奋,戒骄戒躁,尽尽力保卫君主,不负我霍氏男儿之名!”
这可爱的家伙!把话题转移到龙体安康,倒显得她拿些鸡毛蒜皮琐事,害父亲劳心伤神,多么不孝!
霍夫人待丈夫交代结束,挽了霍锐承的手,一而再再而三地丁宁,不过乎是让他劳逸连络,相中谁家令媛,定要捎信给她如此。
玄月下旬,竟已飞雪连天?
“甚么‘死而后已’?我们会活得好好的!”
她婚事定了数载,本该嫁入公府,安度余生,无法遭受剧变,还得离京远赴萧瑟之地,自是别情无穷。
他几次回顾,却不知期许的是甚么。
“二殿下,敢问太子何事哀号?”扣问之人是乐平郡王。
天子一惊,由她搀扶出殿,目睹素雪初覆,再观她神情悲切,不由得啼笑皆非:“傻孩子,这才第一场雪,值得你大惊小怪?”
宋鸣珂抢上数步,跪行大礼,前额触手,昂首时双目噙泪,嗓音沙哑:“陛下!本年恐有大雪!请务必降旨,命北域三省百姓尽早防备,最好大范围南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