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如县长方才所言,侯钜介入私盐,亦是迫于无法。实在不止侯钜,扬州本地各产盐之地,县官亦多是如此,自行收买私盐,转手卖与盐贩,就算要弥补交差的亏空,也仍然可获巨利。”
“妾所指并非虞氏夫家,而是陆融。他是大司农堂弟,与大司农甚善。” 我悄悄抚着杯子,“据妾所闻,陆融成心与虞善结成后代亲家,县长若走动走动,大事定然可成。”
柏隆听得这话,面色微变,忙道:“夫人此言甚是,天机不成泄漏,莫等闲触碰才是。”
柏隆忙道:“岂敢劳累夫人……”
我点头:“妾从不讽刺。县长所想,妾虽不知,不过县长这射中的大事,倒是全在这八字和面向当中。”
“县长有苦衷。”我说。
他起家,向我拱手一拜:“夫人果金口直断,分毫不差。鄙人现在处境,恰是那泥沼激流,束手无策。”
柏隆闻得此言,亦笑:“夫人此言甚是,鄙人恭敬不如从命。”说罢,他取来纸笔,将八字写下,双手呈上,“请夫人过目。”
“哦?”我说,“愿闻其详。”
柏隆神采有些不安闲:“夫人莫拿鄙人讽刺。”
“半个海盐都是虞氏的,”我不紧不慢道,“这般肥肉,县长觉得他们会视而不见?”
室中甚是温馨,好一会以后,我停下来,看柏隆一眼。
“有何不敢?”我笑了笑,“县长可知,先前最大的私盐贩是谁?”
柏隆感慨:“如此说来,夫人那一身奇术,将来竟是无以发挥了?”
我说:“这些数对于平常士人来讲,自是巨资;可在海盐的豪强巨富眼中,则全然不费力量。”
柏隆道:“鄙人也不知。不过每逢国丧,宗室皆须得出面,会稽国事大国,总要有人到京中去一趟。会稽王薨了,想来便该王世子出面。”
我说:“妾观县长八字命数,算得安稳。虽暮年繁忙,但途有朱紫,现在恰是升平之时。只是命里仍有恶相,若不成掸压化解,则衰颓难料,虽有朱紫亦不成保。”
柏隆道:“鄙人曾在大将军近前用事,晓得大将军虽风华倾世, 却不近女色, 就连先帝成心以公主许配, 大将军亦推让不受。而大将军得知夫人之事, 竟马上亲身来看。大将军虽未曾将能让大将军如此牵挂的女子,除了云氏别无别人,而夫人的年纪与云氏恰是相称,夫人若不是云氏,还能是谁?”
“此一时彼一时。”我说,“即使是豪强,插手盐业亦非大家敢做。虞氏虽是海盐大族,畴前那头上无寸缕遮挡,便是再想也不敢等闲脱手。”
“也无甚大事。”柏隆道,“昨日,会稽王世子奉诏,亲身出发去雒阳为先帝治丧。”
“海盐的豪强巨富?”他说,“夫人是指……虞氏?”
柏隆道:“夫人有所不知,难就难在这朝廷二字上。”
此人虽看着一副油滑的模样,做事倒是细心当真。
我讶道:“妾只识些数理之事,方才掐算之时还觉得出了偏差。县长乃朝廷委派,却不知有何难处?”
柏隆结舌。
“恰是。”
“自是侯钜。”柏隆道。
柏隆看着我,目光一亮:“夫人但是算出了甚么兆头?”
柏隆神采犹疑不定:“可鄙人先前查访,并未曾得知。”
柏隆苦笑:“夫人又来讽刺。”
柏隆道:“此事鄙人查访过,官盐价高质劣,而私盐则价低质优,就算加上盐贩利润及来往运费,卖得与官盐同价,百姓也宁肯冒着伤害偷偷买私盐,而不肯去买官盐。”
我:“……”
我笑了笑:“县长放心,有侯钜前车之鉴,妾自不会教县长走他老路。妾方才说那些,不过是要县长放心,只要行事稳妥,此事最坏也不会像侯钜普通山穷水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