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问:“发卖私盐,何时不是坐死的大罪?古往今来,官商勾搭不在少数,但是以开罪的官吏有几人?”
我说:“县长可知,百姓为何买私盐?”
柏隆目光定住:“夫人是说……”
我沉吟:“可知何故?”
“哦?”柏隆目光一亮。
我一笑。
我持续说:“县长若不信,妾可为县长算上一回。不过本日妾来得仓猝,未曾带上龟甲铜钱等物,县长若不弃,倒可测一测八字面相。”
这番话,柏隆看上去明显受用,笑了笑:“会稽国那边,鄙人确派了人去盯着,这两日也确有些动静传来。”
柏隆道:“侯钜伏法之事委曲,想来夫人早已晓得。不过侯钜如何开端贩起了私盐,想来夫人不知。”
柏隆愣了愣:“夫人是说,鄙人有难?”
柏隆收起笑意,看着我,骇怪不已。
柏隆闻得此言,亦笑:“夫人此言甚是,鄙人恭敬不如从命。”说罢,他取来纸笔,将八字写下,双手呈上,“请夫人过目。”
柏隆道:“鄙人也不知。不过每逢国丧,宗室皆须得出面,会稽国事大国,总要有人到京中去一趟。会稽王薨了,想来便该王世子出面。”
我:“……”
我没答话。
柏隆道:“此事鄙人查访过,官盐价高质劣,而私盐则价低质优,就算加上盐贩利润及来往运费,卖得与官盐同价,百姓也宁肯冒着伤害偷偷买私盐,而不肯去买官盐。”
“海盐的豪强巨富?”他说,“夫人是指……虞氏?”
柏隆一愣。
秦王那狗刨的祸害, 内心不由骂道,我竟然被他当年那些无聊的行动扳连至今。
我笑了笑:“县长放心,有侯钜前车之鉴,妾自不会教县长走他老路。妾方才说那些,不过是要县长放心,只要行事稳妥,此事最坏也不会像侯钜普通山穷水尽。”
室中甚是温馨,好一会以后,我停下来,看柏隆一眼。
“那么那些擅自煮盐的百姓,取卤水的盐场,县长可知谁的?”
柏隆点头,叹口气,道:“海盐虽有很多盐场盐田,但产量低下。以客岁为例,便是统统盐场盐田一并完工,海盐出产官盐不过勉强凑到四万余担,另有一万余担空缺,侯钜只好以私盐弥补。年年如此,侯钜又如何剿灭私盐?倒不如参与发卖,不但可轻松交差,还可攫取暴利,何乐不为。”
柏隆道:“夫人有所不知,难就难在这朝廷二字上。”
柏隆听得这话,面色微变,忙道:“夫人此言甚是,天机不成泄漏,莫等闲触碰才是。”
我说:“妾观县长八字命数,算得安稳。虽暮年繁忙,但途有朱紫,现在恰是升平之时。只是命里仍有恶相,若不成掸压化解,则衰颓难料,虽有朱紫亦不成保。”
这般情势,若想要定时交上那十万担官盐,的确甚是难堪。
柏隆点头,道:“鄙人问过,包含侯钜在内,历任县长都曾以此事陈情,但朝廷从不睬会。”
“天然不是。”我说,“侯钜从官方收盐之举,实在并无错误。他错在愈发贪得无厌,只想着把持独吞,一旦遇事则伶仃无援,墙倒世人推。海盐县贩私盐之风古已有之,凡临海乡里,几近家家煮盐。而侯钜倚仗县长之职,官匪勾搭,压价征收,百姓不堪其扰。就算无司盐校尉之事,侯钜碰到别的甚么校尉不利,亦是迟早。”
柏隆结舌。
“苦衷不必算,全露在县长眉间。”
只见他也看着我,神采谨慎。
柏隆沉吟,一时沉默。
柏隆神采犹疑不定:“可鄙人先前查访,并未曾得知。”
“有何不敢?”我笑了笑,“县长可知,先前最大的私盐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