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他手脚上的枷锁碍事,行动迟缓。白庆之警省,一下将他扑倒。
耿兴没答话。
耿兴的目光毫无波澜,少顷,转开首。
我见得这景象,亦是一惊,忙上前去,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待你我稍安宁下来,便寻个媒人筹办婚事,如何?
秦王摆摆手,仿佛想说无事,但话没出口,又咳了起来。
这死狐狸竟然还喜好听人壁角,可真不要脸……
我站在原地,看着冯旦将帘子放下,却有些怔忡。
他说得对。我本来是筹算趁着他还未全然把握雒阳,让王霄帮我悄悄放人。
“殿下!”冯旦赶紧上前,一边替秦王拍背,一边令侍从取汤药来。
耿兴面色一变。
我进门去,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得健壮的耿兴。他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白庆之坐在榻上看着他,发着呆。听得动静,白庆之昂首看过来。
我深吸一口,望着头顶半掩在云里的玉轮,只觉本日实在冗长,直到现在,才终究有了轻松些的感受。
我的脸上未曾易容,不过声音还是本来的声音。耿兴约莫听了出来,忽而抬眼,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一眼,有些猜疑。
耿兴看着我,神采不解。
“夫人, ”他说,“龚将军让小人来奉告夫人,那左卫殿中将军耿兴, 方才企图他杀, 被人发明,拦了下来。”
耿兴瞪着眼,面色一下涨红:“你……”
据军士说,龚远如我叮咛,将白庆之从宫狱里提出来,顾问了伤情, 和耿兴关在一起。同时,他派了两个军士在屋里盯着二人,寸步不离。除此以外, 他还非常当真地给耿兴戴上了枷锁,制止他逃窜。
心想,他莫非刚才一向在外头偷听?再看向廊下的军士,只见他们正将眼睛瞟过来,碰到我的目光,随即收回,若无其事。
我嘲笑:“将军所说的忠义,不过是将军对赵王罢了。北军数万人入宫来,就算禁军搏命抵当,也不过是枉死很多兄弟,落下一样的结局。将军所说的忠义,自可让将军心中好过些,可与将军部下的禁军性命相较,不知孰轻孰重?当下不管是赵王百口、白将军以及将军部下的弟兄皆健在,将军却以此为耻,觉得他们死了更好么?这些人都是赵国人,家室父母现在还等着他们归去,若归去的只剩尸首,不知多少人是以抽泣断肠。在将军眼里,这惨状,竟是比当下更好么?”
“将军。”我的语气缓下些,道,“岂止是赵国军士,北军的军士也一样,一人死去,几家缟素。而天下百姓更是如此。将军参军日久,自晓得这诸侯排挤,多少人家因为这些不义之战破裂,百姓流浪,无处葬身。中原迩来这瘟疫是如何起的?凡战乱之处,尸首遍野,埋葬尚且不及,战乱又起,瘟疫如何不来?将军对赵王忠心耿耿,莫非就未曾为这些军士和百姓心疼过?”
“雒阳之事,子怀已经禀报过了。”秦霸道。
他不认得我,我也未几理睬,独自走到耿兴面前。
――孤在辽东备下了一处大墓,主室棺椁可容两人。
“莫忘了来禀报。”他淡淡道,说罢,不再理我,独自上了马车去。
正要再往前走,俄然,我发明廊下站着一人,待得他踱出来,在月光下暴露面庞,我不由地愣了愣。
秦王又咳了一会,终究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