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旋即替我道:“我家夫人奉父命来为云公扫墓,敢问二位,可知现在云公的田产在何人名下?”
何密伸脱手指,比了个一。
从雒阳解缆之时,曹麟曾对我这马车有贰言, 说一看就不是平凡人家的, 只怕路上会惹人起意。但老张拍着胸脯包管, 说走远路更需好脚力,这马车甚为何事。
我叹口气:“妾老父卧病,唯此心愿,再辛苦也要来看一看。”
我说:“不瞒户曹。妾父为了此事,卖地乞贷,连妾亡夫的田产也拿去押与了别人。妾本是不肯如此,但碍于父命,也不得不为。从益州到此地,路上便要两月余,唯恐家中无人照顾。现在事情不成,自是要快快归去。”
老张叹口气,道:“我家主公卧病多年,一向念着要返来赎回云氏祖产。他膝下唯夫人一个女儿,夫人亦至孝,为了给主公完愿,特地从益州而来筹办此事,只是现在到了此地,却无门路,也不知先问何人。”
老张不紧不慢道:“先生在雒阳时,女君亦曾劈面问过先生所为之事,但先生说将来女君自会晓得。女君何不耐烦些,假以光阴,先生必会奉告女君。不过女君放心,我等既受命护送女君,便定然忠心不二,除了些许不成说之事,女君但有叮咛,我等必失职尽责,助女君玉用心愿。”
我认得他们,那是我家的耕户。不过他们却不认得我,荷着锄头,投来打量的目光,猎奇不已。
钟离县地处淮南郡东北,颠末郡府寿春以后,再走两日,便是可瞥见那些我自幼看惯的的山峦和郊野。
何密笑笑,却暴露难色:“不过话虽如此,只怕不易。”
县府的人倒不是傻子,祖父的地步固然一向未曾卖出,但他们也没有让它闲着。马车从狭小的门路上走过的时候,我瞥见地步里到处堆着新收的秸秆。一些劳作的人亦是面善,都是我家畴前的耕户。
那人向我们笑道:“不知夫分缘何问起此事?”
何密叹口气:“领朝廷俸禄便是如此,再苦再累亦不得推让。”
我又照了照镜子,放下心来。
云氏的坟场在一处小山上,山形如两臂环绕,火线开阔,有溪水潺潺,注入一片小湖当中。传闻此地风水甚好,故而数世族人都葬在此处,山下还建有一处小祠。
老张笑笑,赶着车,过城外而去。
何密暴露了然之色,转头对世人挥挥手:“尔等都散了,有事明日再说。”
何密道:“夫人乃是问对了人,不瞒夫人,这田产虽是郡府抄没,可三年来,都是县中统领,文书官契,亦在县中。”
何密一脸和蔼:“来问云重这田产之事?”
心中翻涌起一阵酸意,我没有出来,又往坟场走去。
我摇点头:“先去看看我家。”
接下来的几日,我们仍然每日天南地北地闲谈,却很有默契,绝口不提那些匪贼和夏侯衷,也不提曹叔和曹麟,相安无事。
那有甚可说。我内心“嘁”一声,又道:“你方才与那人说莫伤两家和蔼,你家又是哪一家?”
在来之前,我已经将县府中的人探听了一遍,马韬和何密我都晓得。
“我等恰是云公的耕户,”一人道,“不知夫人来此,有何事?”
何密道:“夫人带了多少。”
“夫人。”好一会,老张忽而开口劝道,“莫哭了,还是主公交代的事要紧。”
村夫都识得我,天然须得在表面上做一些工夫。在进入淮南地界之前,我就乔装了起来。
畴前,祖父因田赋之事,与何密打过几次交道。故而他虽不认得我,我却晓得他是个爱财之人。
“如此,便有劳二位。”我笑笑。
那两人公然不但毫无疑色,态度反而又恭敬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