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听到老张与那些人谈判时说的话, 我亦是暗自吃惊。
我还是那副蜀中调子:“恰是。妾云氏,拜见何户曹。”
“如此……”我晓得这必有后招,暴露忧愁之色,看了看老张,“莫非妾只好白手归去?”
“不知郡府那个专管此事?”
“这田产现在在郡府手中,还未卖出。”一人道。
我说:“你方才给那些人看了何物?”
县长马韬,是前年才到任的新官,传闻曾是先帝交战时,帐下的一个裨将。但因得朝中的争斗之事站错了边,被发落到了这般小县里来。
“益州汉嘉郡徙阳县,不知户曹可传闻过?”
“哦?”老张讶道:“为何?”
老张看着我,没说话。
“不知益州何地?”
我说:“妾欲成全父亲心愿,不远千里至此。只是妾一介妇人,不知要赎回田产该往何去处,本日幸遇得户曹,还请户曹不吝见教。”
鬼扯他爷爷。
我一脸难堪:“妾家资薄弱,只凑了六十金。”
我最大的马脚便是声音,怕一不谨慎就露了马脚,以是先前与老张商定,碰到耕户等熟人时,便由他代为扳谈。归正大户人家女眷的端方多,并非怪事。
他用的是荆州话,我回过神来,掩面转头,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站在两小我。
县府的人倒不是傻子,祖父的地步固然一向未曾卖出,但他们也没有让它闲着。马车从狭小的门路上走过的时候,我瞥见地步里到处堆着新收的秸秆。一些劳作的人亦是面善,都是我家畴前的耕户。
老张旋即替我道:“我家夫人奉父命来为云公扫墓,敢问二位,可知现在云公的田产在何人名下?”
望着火线的漫冗长路, 我心底叹了一口气。
“如此,便有劳二位。”我笑笑。
何密叹口气:“领朝廷俸禄便是如此,再苦再累亦不得推让。”
“先入城么?”老张问我。
何密没有答复,却笑笑:“如此,夫人远道而来,想来一起辛苦。”
那有甚可说。我内心“嘁”一声,又道:“你方才与那人说莫伤两家和蔼,你家又是哪一家?”
我佯装不知:“一万钱?”
心中非常不好受,多年积存的自责和惭愧再也没法按捺,化作眼泪奔涌而出。我抚摩着祖父的墓碑,失声痛哭起来。
我仍旧纨扇半掩,向他行了礼。
如耕户所言,何密正在田埂上与人说着话,一脸不耐烦。那正向他作揖的人畴前也是我家耕户,叫伍祥,木工甚特长,常来我家帮佣。三年不见,他看上去过得不太好,跟方才那两人一样,已经秋凉了,身上还穿戴薄衫,身形也比之前瘦。
独一变得破败的,就是祖父的屋舍。
阔别三年,当我看到钟离县的城池,目光定定,望了好久。
老张叹口气,道:“我家主公卧病多年,一向念着要返来赎回云氏祖产。他膝下唯夫人一个女儿,夫人亦至孝,为了给主公完愿,特地从益州而来筹办此事,只是现在到了此地,却无门路,也不知先问何人。”
“哦?”我暴露高兴之色,念了声佛,“妾实幸也。”
何密还了礼,打量着我,含笑道:“方才这位老丈说,夫人是云重的侄孙女?”
何密暴露了然之色,转头对世人挥挥手:“尔等都散了,有事明日再说。”
那两人公然不但毫无疑色,态度反而又恭敬了些。
接下来的几日,我们仍然每日天南地北地闲谈,却很有默契,绝口不提那些匪贼和夏侯衷,也不提曹叔和曹麟,相安无事。
我一惊,忙道:“如何不易?”
何密笑笑,却暴露难色:“不过话虽如此,只怕不易。”
每一条同往家中的路,我都识得。三年来,这里也从未窜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