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县现在如何收田赋,我不晓得,但我晓得官府充公的田产,在卖出之前都是作荒田措置,不必纳赋。以是何密和马韬这些年从我祖父那田产里收的赋税,实在都是进了本身的口袋。这也不独钟离县一处,天下没官的田产大多如此,多年来已是不成文的端方。以是这多出来的五金,天然也是给他们的贿赂。
我一愣,旋即暴露哀痛之色,道:“不瞒县长,妾自故乡出来之时,本有一个贴身小婢,然过江之时,风波甚急,那小婢站立不稳跌入江中,捞上来时,已经没有了气味。”
老张一愣。
“公子曾说,女君夺目无人可及,倒是毫无虚言。”他说,“我觉得,女君要置地,还不如去益州,多年风调雨顺,且地盘丰腴,必是无患。先生曾说女君与令祖亦曾在益州住过,女君若去,令祖有知也必是放心。”
我说:“你既已起了头,另有甚当讲不当讲,但说无妨。”
那上面的字一个一个,连笔划都毫无瑕疵。而官府的印鉴皆无缺齐备,皆可证明从本日开端,祖父的田产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上。
我说:“灾患之地,民人或死伤,或逃亡,故而必是人贵地贱。淮南亦是如此。钟离年初又闹过一次洪灾,虽我家地步无碍,但地价必是起来不得。若在三年前,一顷带水良田可值得二三金,现在,恐怕连一半都不到。我出六十金,已是给得充足,只怕别人都不如我给的多。”
我说:“恰是。妾父半生在成都行商,积累了些财帛,本意欲回籍置地养老,不想听闻了叔祖之事……”我说着,用巾帕点了点眼角,叹口气,持续道,“虽财帛未几,亦已是妾父举阖家之力筹措,不想还是不敷,妾亦没法,只得回籍去。”
“夫人明日便要回籍?我看不若他日再上路,云氏的田庄甚好,住上些光阴无妨。”马韬道。
二人皆穿戴官服,马韬须发半白,精力矍铄,一看便是行伍出身。
老张笑笑:“女君谈笑,我等岂似有闲钱置地的人。”
我说:“老张,你这些年可买过地?”
老张应下,随即出去,不久以后,他返来,手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盒子。
“方才看夫人籍书,令尊是个商贾?”
老张了然,问:“而后呢?”
老张看着我,点头,没有再多说。
“既有叔祖落印,当是无误。”我道,说罢,也对老张点了点头。
我谢过他,道:“妾仍忧心家父病体,久留不得,还是速速回籍才好。”
“何事?”我问。
我笑笑:“此事别人帮不了,只可我本身去做。放心好了,桓府中还无人可奈我何,遇得没法之事,我大可一走了之。”
不过我亦有所筹办。
公然,马韬与何密相视一眼,皆暴露大悦之色。
马韬看着我,半晌,点头:“本来如此,夫人节哀。”
马韬笑了笑,让我鄙人首落座,又让人呈上茶饮。
他翻开,内里金灿灿的。我瞥了一眼马韬和何密,二人目中皆是一亮。
第二天,我醒来时,已是巳时。
我笑了笑,把右手伸出去,在他面前展开。
我点头,道:“晓得了。”说罢,不紧不慢地去用早膳,吃饱了,再乘上车,往县府而去。
我笑笑:“将来我再有了财帛,去益州亦可。不过这些田产乃我祖父传下,自是不成让与别人。”
老张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将物什分拨清楚以后,与我别离。
马韬慨然道:“今上以孝治天下,令尊大义,我等闻者无不敬佩,又怎好教夫人得志?夫人放心,买者那边,我方才已经回绝,夫人若情愿,本日便可在这堂上立券,将云氏田产交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