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道我说赎地时,何密怎如此殷勤。只怕这六十金里,县府里的人便要分掉普通。”
我松一口气,忙暴露大喜之色,向马韬深深一礼:“县长大恩,妾阖家感激涕零,没齿难忘!”
“这便是妾带来的钱物,一共六十金,还请县长和户曹盘点。”我说。
不出我所料,这些人倒是勤奋。
马韬笑了笑,让我鄙人首落座,又让人呈上茶饮。
“女君,我有一事不明。”在路旁安息的时候,老张对我说。
“你方才按了掌印,今后你自买自卖,被人认出来怎好?”
马韬将籍书展开,看了看,好一会,点头。
这自是遁辞。
“你在外头暂避一两日,待我跟桓府的人拜别以后,你再替我到田庄里与耕户交代。旁话不必多说,只奉告新仆人的来源名姓。昨日遇见的那伍祥,是个可靠之人,曾助我祖父理事,你让他暂管田庄,其他不必多说。”
我惊诧,愣在当下。
马车在府前停下,我下了车,四下里望望,向门前的小卒申明来意。不久,一个府吏出来,引我入内。
马韬了然。
我说:“放心, 他们必然会来。”
我说:“灾患之地,民人或死伤,或逃亡,故而必是人贵地贱。淮南亦是如此。钟离年初又闹过一次洪灾,虽我家地步无碍,但地价必是起来不得。若在三年前,一顷带水良田可值得二三金,现在,恐怕连一半都不到。我出六十金,已是给得充足,只怕别人都不如我给的多。”
何密亦点头,今后堂而去。
“汉嘉悠远,我等虚长数十年,只闻其名,竟无缘涉足。”马韬将籍书还给老张,叹道,“以此观之,夫人强似我等男人,实可嘉也。”
“这易容之术,曹叔和曹麟也会些,那日去荀府时,他二人就曾用过。”我说。
老张讶然:“为何?”
正酬酢,马韬从堂后而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我看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恰是祖父田产的文书。
老张看着我,点头,没有再多说。
“你可摸摸我指头。”我说。
老张一愣。
马韬慨然道:“今上以孝治天下,令尊大义,我等闻者无不敬佩,又怎好教夫人得志?夫人放心,买者那边,我方才已经回绝,夫人若情愿,本日便可在这堂上立券,将云氏田产交与夫人。”
我心中有些讶异。原想着这县长和何密约莫是一丘之貉,含混哄几句便可过关。不料他的脑筋仿佛比何密好用,还晓得要验明正身。
县长马韬就坐在堂上,何密也在。
“这便是云重田产之册,请夫人过目。”何密交给我道。
马韬让从人持续给我添茶,俄然道:“夫人远道而来,身边怎无侍婢?”
我向二人行了礼,道:“妾无恙,多谢户曹。”
“这马车是桓府之物,桓府的人一看便知。且甚为显眼,城中很多人都见过,若被人群情对比,云兰的身份便出了大马脚。”
钟离县现在如何收田赋,我不晓得,但我晓得官府充公的田产,在卖出之前都是作荒田措置,不必纳赋。以是何密和马韬这些年从我祖父那田产里收的赋税,实在都是进了本身的口袋。这也不独钟离县一处,天下没官的田产大多如此,多年来已是不成文的端方。以是这多出来的五金,天然也是给他们的贿赂。
老张了然,问:“而后呢?”
第二天,我醒来时,已是巳时。
“夫人明日便要回籍?我看不若他日再上路,云氏的田庄甚好,住上些光阴无妨。”马韬道。
马韬看着我,半晌,点头:“本来如此,夫人节哀。”
公然,马韬与何密相视一眼,皆暴露大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