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以来,士人虽不与外戚与宗室争锋,然朝中中坚之力,仍在于士人。现在外戚与宗室将手伸到了散骑省,士人当中,如侍中温禹,尚书郎王绪,黄门侍郎孔珧等人,心中如何作想?特别温禹,乃门下省主事,通直散骑侍郎人选之事,当时教他非常头疼。”
我:“……”
“用不着探听。”我神采自如,“淮阴侯与表公子曾提及过此事,略加猜测,便可知起因。”
公子又将朱阿媪方才给的两只竹杯拿出来, 将黄酒的泥封拍开, 往杯中满上。
“我说过就在四周逛逛,有甚焦急。”公子道。
“上虞侯庞宽成心让其侄庞融充当,皇后亦是此意。且东平王为散骑常侍,亦成心以其子充当。”公子道,“东平王一贯主张摒除外戚干政,在宗室当中,乃是不成多得的倔强之人。”
可参与内朝议政的近侍官职,向来颇受各方中意,宗室如此,庞氏更不例外。皇后的另一个兄弟庞逢加官侍中,而堂兄庞荟当上了通直散骑常侍。据我所知,她想拔擢为通直散骑侍郎的人,恰是庞逢的儿子庞琚。
“这般情势我亦晓得,可参军一途,唯此法最是稳妥。且光阴不等人,与其赋闲在家,不若一试。”他说。
我拈着,在他面前亮了亮,他暴露了然之色。
我说:“也不定,喜好穿男装时便穿男装,喜好穿女装时便穿女装。”
我一怔,俄然发明他和我离得有些近,居高临下,双眸背着天光,深黝而专注。
动静突如其来,公子马上令侍从清算行李,第二日一早,解缆回雒阳。
“朱阿媪年纪大了,做出这些来已是不易。且她只爱吃烤鱼,钱物反而嫌弃。”
“如何不易?”
我也拿起一块,咬一口, 只觉酥香满口, 甜而不腻, 公然甘旨。比雒阳吃到的那些都好吃多了。
“不知。”公子道,“畴前阿丁一贯偷偷带我出来,无别人晓得。”
公子想了想:“与我讲故事。”
公子发明了我的眼神,看过来。
我猎奇地问:“莫非这些事只能在谯郡做?”
我问:“为何?”
我说:“如此,公子欲往那边将兵?”
本朝自开朝以来,势大者不过有二,一为外戚,一为宗室。
“穿男装你也变不成男人。”公子说。
公子道:“我曾与族叔谈及此事,他说还须考虑。此番归去,我当再去见他。”
“上来。”公子朝我伸脱手。
“哦?”公子一讶,忙问,“怎讲。”
我转过甚看着他:“我穿这男装,很不似男人么?”
我哂了哂。
“送信?”公子讶然,“那内官在那边?”
他会捕鱼、剖鱼、烤鱼, 会拿着鱼去乡妇家中换吃的, 会打动手, 还从不嫌弃禾草堆, 像个乡邑少年一样, 毫无顾忌地坐上去……我感觉就算我奉告了惠风, 她也不信, 且会指责我歪曲她心目中公子那高洁无匹的仙品。
我无辜道:“公子要看端方的,可去翻文籍卷宗,故事若不古怪些,怎可成故事?”
“公子那篇被争相歌颂的赋,可知现在在谁手上?”
谯郡的乡野风景在马车的窗外垂垂消逝,我望着郊野中的一个个草垛,想到昨日之事,不由莞尔。
我说:“公子若到那雅会上去,王绪必定大悦,局面可开。”
我说:“公子不是说要做一个重臣?”
我看了看公子,发明他头发上还沾着半截禾草,俄然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公子点点头,半晌,却又点头。
公子道:“将兵者亦是重臣。现在朝中情势,只怕会愈发不稳,万平生乱,唯有兵马可匡扶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