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讶然。
公子暴露些匪夷之色。不过我祖父的矗立独行之事他晓得了很多,未予置评。
他侧过身来,以臂支头,看着我:“那你入了桓府以后,怎只着男装?”
公子道:“恰是。”
“许是想为太后卜问凶吉。”我说。
我说:“恰是。散骑省掌中枢秘密,通直散骑侍郎虽是员外,且其位在散骑侍郎及散骑常侍之下,但职掌并无不同,且不似二者那般讲究资格。当年先帝设此职,便是意在拔擢年青有为之士,历任显要重臣皆任此职。公子若可到差,今后再迁,不管文武皆是大任。”
公子道:“自是领兵。”
公子又将朱阿媪方才给的两只竹杯拿出来, 将黄酒的泥封拍开, 往杯中满上。
“畴前你未曾来过谯郡。”公子道。
我接过一杯, 尝一口,只觉清而不冲,余味倒是绵长,公然也是上品。
我哂了哂。
“他们自会想到公子。”我莞尔一笑,“公子忘了先前传出去的赋?公子隐逸高贤之名,亦是世人皆知。公子但想,不管宗室还是外戚,再往散骑省塞人,温禹等人皆不会甘心;而对于宗室和外戚而言,此事对峙好久,成不成事倒成了其次,首要乃是不成使对方得逞。纵观全局,能让外戚、宗室及士人都对劲的人,天下有几个?”
我窘然。
公子不觉得然:“天下士人多矣,何故见得他们会想到我?”
“公子担忧太后?”我问。
“你祖父也一贯由你,从不睬会?”他问。
“本朝以来,士人虽不与外戚与宗室争锋,然朝中中坚之力,仍在于士人。现在外戚与宗室将手伸到了散骑省,士人当中,如侍中温禹,尚书郎王绪,黄门侍郎孔珧等人,心中如何作想?特别温禹,乃门下省主事,通直散骑侍郎人选之事,当时教他非常头疼。”
我却笑得更短长,乃至笑出来眼泪。
“哦?”公子一讶,忙问,“怎讲。”
公子将朱阿媪的荷叶包翻开,拈起一块酥饼,吃了起来。
望望来路,那人明显不会追来了。
公子皱了皱眉,却没有为了鬼神不鬼神科学不科学之类的事跟我计算。
“你从未说过。”
我倒是非常乐意听他说这些,道:“如此,公子有何筹算?退隐么?”
“嗯?”公子转头按我,目光闪了闪。
我了然,到底还是为了吃的。
公子的设法没有错,但门路错了。就算他归去再找桓迁,只怕桓迁也只会推委。启事无他,长公主那般心高气傲的人,不会让她经心培养出来的儿子去北军做一个司马。桓姑息算是公子的长辈,也绝对不敢获咎长公主。
我啼笑皆非,道:“不过感觉穿男装更便利做事罢了。”
我:“……”
太后病重,的确是大事。
我又问:“长公主晓得么?”
“那我仍着男装好了。”我说,“穿女装我不风俗。”
只觉发间有些触碰的感受,微微牵涉起酥麻,公子也从我的头上取下赖禾草碎叶,一片,两片,三片……
“送信?”公子讶然,“那内官在那边?”
公子道:“那又如何?”
“也不是。”公子道,“别处无这般酥饼和酒,我便是去打了鱼来也无甚兴趣。”
回到宅中的时候,不出所料,林勋他们已经急得团团转,见公子终究返来,几近喜极而泣。
我说:“公子若到那雅会上去,王绪必定大悦,局面可开。”
我感觉跟他比起来,我反而像个大户人家里出来的矫情后辈,嫌这嫌那。
我笑了笑:“皇后用事至今,已近两月;东平王当上散骑常侍,亦有月余。此事至今仍未决计,想来还要对峙些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