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叫他齐国公了！”那人一手死摁在椅背上，声音愈发降落，火冲上脑，语气却如同阴冷当中有大蟒嘶嘶吐信，“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你们不要再叫他齐国公了！”
世家清雅？
他不知说与谁听，却越说越笑，从抿嘴含笑，再到露齿笑开，最后毕竟放声大笑起来。
“那不就得了！斩杀齐国公与陆大郎君，都是我们刺史大人亲身下的手，保管错不了！”戴总兵如释重负。
“你说是在车厢里寻到的陆绰宗子？”
窗外之人大声应和而退。
“且给我说上一说他的描述。”上头那人沉声问道。
“没错，描述没错，陆绰喜好将长英带在身边也没错。”
堂下有人正忐忑跪坐于蒲团之上――他跪得久了腿脚早就麻了，可他却不敢转动，只因为上头的那位主儿没发话。跪坐之人已逾不惑，面宽脸短，留八字须撇开在嘴上，两腮下颌有冒起来青茬儿似的髯毛，着丁香色湖绸长襟，头戴青纱高帷，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他沉下心来，当真别离尊上一语之意，想了想，规端方矩地埋下头，答道。
声音温雅，落气如微尘坠地，极其伸展。
嗬，那都是繁华堆出来的。
那张半旧不新的沉木书桌是阴沉木雕的，桌案扣锁上雕镂的竹节花开纹路是前朝大师顾开即的对劲之作，书案之上混乱摆放的砚台是宋砚，羊毫是紫狼毫，笔洗是前朝旧物，镇纸是雕三羊开泰和田玉，随便摊开的竹简是汉末古籍...
戴总兵眼风扫到从夹缝当中高耸溜进内堂的亮光，再扎眼瞄到那人如羊脂白玉般白净的下颌与高挺的鼻梁，心头一惊，明知那人瞧不见他，却也赶快埋下头来，不敢再瞅。
窗棂以外顿时有人躬身应是。
纵算是上天垂怜，她们能顺顺铛铛地找着饭吃，找着衣穿...她们能威胁到他甚么？
命令格杀，却不准那两个小女人苟活...
“符氏刚烈以身殉火，洞口被火堵住了近半个时候，林子里头没水河也没趁手的扑火器具。等火一灭，出来一看，符氏烧得浑身焦烂，已看不清人形儿了，两个女人却不在身边，又往里头走，哪晓得那深谷里头别有洞天，九曲连环的，哪儿是哪儿也摸不清，好轻易挨个儿找着了三条暗河，可全都又结了冰，冰又结得不深，人没法儿在上头走，只好兵分三路，先除冰再游出去...”
埋没在暗黑当中的那人，眼眸朝下一敛，眸光一黯，猛地一下提起腔调，“若我晓得你们幽州的兵手脚不洁净，侮了小女人的名节，我定叫你们一座城池的人陪葬。”
这位姓戴的总兵也没想透，却赶紧又应了声是，与那人相谈不过半柱香的时候，已是手脚冰冷浑身是汗了，他轻仰了抬头，张嘴想辞职，可想了又想，上头那位主儿没开腔，他也没这个胆量先开口说话。
“然后到现在都还没见着两个小丫头片儿的影儿！”
“当场格杀。”
他信此人有这个气力。
第三十八章眼泪
戴总兵便忙不迭地起家向后退，再将门一掩，内屋瞬时亮光以后，紧跟着又黑了下来。
“派人去查陆长茂跟着陆绰北迁没有，家书里陆绰并未提及陆长茂一言半句，可我总觉事有蹊跷。”
“白喜。”男人轻声一唤。
安坐那人桀桀轻笑，“本来觉得周刺史有多本事，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早知周通令空有其表，我还不如打通珏山上落草为寇的马帮，起码他们要的只要银子，不像你们，还企图名利双收。”
“回大人，是没错。寻到以后，刺史大人便当场斩于车内。”
跪坐那人顿时坐立不安起来，身子向前一倾，下认识地张口回嘴，“刺史大人亲带兵出城围歼，已是十成十的诚意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