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正在评价这位刚满十三之堂姐多少心机城府,公然就听乔氏接着说道:“年前收到阿弟家书,称侄儿四郎颇喜读书甚为争气,虽说也曾受教族学,阿弟却仍有设法,欲让四郎来京都长长见地,也益于将来科考,毕竟京都名流云集,不比蒲州贤士寥寥。”
不过十一娘才因忆及旧事悄悄一牵唇角,便听萧氏话音才落,韦太夫人尚不及回应时,一贯在嫡母面前谨慎谨慎的九娘竟然忍不住出声表达抗议:“小九要来长住?这可真是朋友路窄,此后我可不得不平静了。”
十一娘得知萧家小九郎将来柳家耐久寄住时,已是次日凌晨,与萧氏解缆义宁坊王府前,还是至韦太夫人居处晨省问安时候了。
说话的女孩儿恰是坐在乔氏身后,却非五娘,而是庶女柳茵如。
乔氏说着,起初因为萧氏置之不睬停歇下去的笑容重新闪现出来,这回倒是朝向太夫人:“媳当然明晓向来州府乡贡中榜机率远远低于京都二县,老是为娘家私事,故羞于开口求阿家照顾,可眼下……阿家办事一向公道,娣妇又不是气度局促之人,由己及人,想也能体味我这一番表情。”
这还是十一娘第一次在场听闻韦太夫人叮咛小表弟精进学业,暗下又是一番考虑。
仿佛明天格外镇静的表情终究被乔氏毁之一尽,韦太夫人这时又规复了平常肃重严肃的气度,微蹙着眉说道:“你若牵挂侄儿,接来团聚一阵倒不要紧,只若要长时居留……我原也是因深知萧九郎品性才一口应允,至于你侄子,还待见过才好决定。”
光乔氏就生有两子一女,一姬妾又生了两个庶子,传闻另有一侍妾已经怀有身孕。可就算如此,在长媳亡故环境下,韦太夫人将中馈交远亲儿媳妇萧氏掌管正合道理,乔氏哪来这么多愤懑不甘?
且说萧氏,摆明不肯理睬乔氏这番挑衅,就像没听出她言下之意般,只报以唇角一抿。但是却有一小辈高耸插嘴,这时说道:“母亲想是顾虑表兄?才会恋慕婶母。”
看,这番冒然插嘴,却为和缓冲突,故而不但没有引来长辈怪责不满,也为被萧氏鄙夷不顾的嫡母找了个安妥台阶,愈乃至于,还能替乔氏“达偿所愿”。
而与年过四旬却仍旧风味犹存的韦太夫人相反,韦太后这位姐姐固然边幅平常,脾气却甚是暖和开朗,最喜宴会乐庆,畴前身为贵妃时不知,自从做了太后,常设宫宴邀表里命妇共欢,仿佛夷易近人。
她之以是思疑柳家与裴郑灭门有关,一是出于韦太夫人出身,毕竟眼下政事堂诸相,韦家子占一席之地,二则是因韦太夫人与姑丈并非亲生母子,而裴郑入罪后姑母“暴亡”,明显是被逼迫。
当然,这些表象还不敷以申明柳家与裴郑灭族、姑母之死没有牵涉,明净无辜。
十一娘至心以为几日以来她在柳家所见所闻颇多冲突难明处,隐情仿佛很多。
但是一番察看下来,本来率性开畅的小表妹阿蓁固然因为外祖族灭母切身故而变得沉默寡言,不过倒也毫无谨小慎微畏缩战兢之态,又据碧奴探听得,在阿蓁守丧三年间,虽不得外出,不过却也跟着萧氏练习记算中馈事件,也打理过一些家务,莫说仆妪们对家中四娘非常尊敬不敢慢怠,便是七娘、九娘等堂妹,对于长姐也极谦恭友睦。
但是不管是韦太夫人还是太后,十一娘只觉都为深不成测之人,不过这时闻声韦太夫人笑话了一句九娘以后,毫不踌躇答允下让萧九郎过府长住时,倒能肯定柳家这对婆媳的确相处敦睦。
莫非说,她另有甚么别的仰仗不成?
十一娘正垂眸考虑,却听一人轻笑说道:“道贺娣妇,此后便可与萧九郎姑侄靠近了,让人好生恋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