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更入了夜,彦妈妈支开了梧桐,亲身服侍闵夫人换衣。
梧桐附在闵夫人耳边说了两句,闵夫人点点头。梧桐走到佛龛前将莞初搀了起来,绵月见状从速过来想奉侍却见那人已是乖乖地低头垂手到了婆婆跟前儿,闵夫人沉着脸又说了几句方许她净了手上桌。
蹙了眉,驰念几句经到底心不静,梧桐过来把条褥翻开,扶闵夫人靠了,搭了小绒毯子,干脆歇起了晌。
用过晚餐,莞初总算得着不必再捡珠子,只是叮嘱今后每日功课都要练到手稳方可抄经,莞初口中答是。随后梧桐在炕桌上掌了灯铺了纸张,莞初盘腿坐了,在婆婆眼皮子底下抄经,一笔一划,每一个字更加用心,眼观鼻,鼻观心,非常专注,连她本身都听不着饥肠辘辘,唱得欢畅……
“太太,”
日头西斜,拉长房中跪着的身影,晃闲逛悠还是繁忙。夏季天短,不一会儿就满屋子暗淡,丫头们出去掌了灯,又该传晚餐。
“太太,”梧桐看着主子神采还不如将才,轻声在耳边问道,“我扶您到里头歇着?”
吃过饭,闵夫人又用了一杯热普洱。碗盘清算洁净,那跪在地上的人也似吃饱了似地回了神,手底下又快了起来,小银筷子绣花针似地出来出来,啄点得非常随便,一遍又一遍,看得闵夫民气烦。
“太太,您说的可真是。”彦妈妈紧着接了,“今儿前晌那顿手板子,我本来打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半大小子都嚎。您说二奶奶一个女孩儿家,细皮嫩肉的,手肿成那样,换了旁人家的女儿莫说疼,单是委曲就不知要哭得如何了,她竟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瞧那风景,保不齐在娘家就不是个费事的,没少挨过。”
做戏也罢,粉饰也好,能如此不留马脚,不着陈迹也算高超了。
这府里高低一个可靠、可求的人都没有,自家公子当初叮咛的时候只说要好生陪着女人,却未曾说日子过成这般形状该如何陪?公子曾交代凡事皆可倚靠睿二爷,实在烦难、不便之时方可暗里传信回府。只是那位爷自成了亲就没了影子,凡事皆有,“倚靠”在哪?将将嫁了月余,绵月吃不准这算不算已到了实在烦难之时?该不该传信给公子?毕竟不在本身府中,公子就是晓得了又如何措置?隔过那位端庄“相公”,大家都是外人……
“这还不都得您老操心。”
窗外飘进雨腥味,闵夫人有些入迷,“你说那丫头是如何养的?脸皮儿这么薄怎的倒是没了廉耻心?不知臊也不知羞,如何说她都不见理睬,莫说惭愧,莫说恼,脸都不红一下,赖皮赖脸,打都打不该!那身子也是,又轻又硬,反正不平。”
莞初抬开端,眼睛溜溜圆好是迷惑,彦妈妈道:“奶奶你这性儿还是急!瞧这油,滴滴答答的满盘子都是,这点子活计手都不稳,换了纸笔,又能如何样了呢?”
现在的闵夫人只若一尊泥塑,手里的念珠攥得嘎嘣响,双目入定,一眨不眨。
按说事事顺着该讨了婆婆心欢,可自家主子倒像越产活力了。梧桐年龄虽不大,倒是极察色彩,明白这新媳妇非论做甚么都惹气,只要瞧看着她、听着她,婆婆就胸闷气堵,她反正不得好儿。二奶奶还不如苦着些,掉掉泪,服服软,叫叫苦,向太太求个饶、顺顺气,可她偏不识好歹,也是不经事。可不知怎的,瞧那边小珠子捡得欢,这边气得起烟冒火,落在梧桐眼里也实在生了些趣儿。
“嗯,有理。”闵夫人非常附和。
看丫头们端了漱盂和巾帕过来,莞初从速放了碗筷起家,亲手接了服侍。
定了定魂儿,绵月小声问,“女人,又是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