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约莫恰是中夜,明月高悬,镇子内一片乌黑,静悄悄的没半点声响。
待他走后,高暧才长出了口气,拉着徐少卿问:“这东西究竟是甚么?连你也被惊着了似的。”
许是傍晚已至,夜色将近,来往的商观光客都怕错过了宿头,一下子全都涌了来,倒比那日午间所见的步地更加热烈些。
徐少卿拱手恭敬道:“多谢陛下体贴,臣身犯大罪,万死犹轻,能得陛下宽恕,又蒙公主垂爱,不离不弃,平生已足,哪敢再苛求别的的。”
沿着墙根遛到棚下,先拣了匹健硕的马,解了缰绳。
徐少卿也甚是安然,固然面色恭敬,但无涓滴惧意。
高暧固然一起乘车,但身怀有孕,这时候已颇感倦怠,不肯再下楼去。
徐少卿深思着不好再待下去,却又不放心留她一人在房中,正想着怎的好,却听外头有人轻声叩门。
高旭黯然一叹,又见高暧咬唇发颤,似要说话,便道:“皇妹也不必言明,我都晓得了。你自小孤苦,慕妃娘娘故去后便没受过半点关爱,当年那千错万错也与你无干,现在如许倒也好,我也可放心了。你千万记取,不管别人如何说,你永久都是我的亲妹。”
“我俄然想起一件事,倒是非常要紧。”
徐少卿侧头朝外瞧了瞧那棚下栓着的马匹,便抱起她从窗口一跃而出,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徐少卿呷了口汤,合着饭菜吞入腹中,望她笑道:“我在想公主煮茶的工夫令人赞叹,不知可会烧饭做菜?”
高旭蹙眉冲他使了个眼色,随即笑道:“我身上现在也拿不出甚么好东西,只要这个随身之物,便赠与皇妹,说是送你们两个的大婚贺礼也好,还是我做娘舅送这孩儿的见面礼也好,千万莫嫌骄易。”
高暧不料他竟会这么说,横了他一眼,便又垂首不语,心中却甚是甜美。
这一回,她和他能好好地拜别么?今后又会到那里?
徐少卿沉眼瞧着那玉璜,也是愣了半晌,俄然伸手拿过来,拉着她一同跪倒,大礼拜道:“既是这般,臣与公主便多谢陛下厚赐。”
高暧翻掌来瞧,见那竟是一块质地腻白的玉璜,微带血沁,作盘转虬龙状,雕工邃密至极。
“臣实有难言之隐,这欺君大罪……”
斯须用完了饭,唤店伴清算去了,又叫端来热汤盥洗,脚脸都净了,扶她上榻安息。
高暧不由一声低呼:“那陛下怎可将此物赠给我们?”
他说得情真意切,高暧心中打动,不自禁地便欲下拜。
高暧嫌坐着不恭,没敢答允,又听他仍叫皇妹,当是还不知情由,正不知该不该讲解,却见他已转过甚去,目光在徐少卿身上逡巡。
心中微感失落,却又不肯出声打搅,只觉这一片安好反倒让本身也安静下来,不像方才那般难耐了。
两人微感惊奇,互望一眼,高暧更是从速又下了床,趿着鞋子起了身。
开初觉得又是店伴,问了一句,不想倒是高旭的声音应道:“是我。”
“既是要走了,这些事便不必问了。”
回顾前尘,仿佛隔世,又像只在昨日。
睁眼转头瞧畴昔,见是他坐在身边,不由羞声问:“你做甚么?”
听他这么说,她也不好再说甚么,心中念着高旭的恩典,也自唏嘘感慨,又说了两句便依着他的话上榻安息了。
幸而高旭并不介怀,含笑扶住她道:“皇妹有孕在身,不必多礼了,坐着说好了。”
他重又拈起那玉璜,倒是用双手,像极是恭敬,过了半晌才道:“这是大夏的传国之宝,向来为帝系一脉的信物,见此物如见君父,任谁都须服从,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