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李是哥，白李是弟，哥比弟大着五岁。两人都是我的同窗，固然白李一入中学，黑李和我就毕业了。黑李是我的老友；因为常到他家去，以是对白李的事儿我也略知一二。五年是个长间隔，在这个期间。这哥儿俩的分歧正如他们的外号――黑，白。黑李如果前人，白李是当代的。他们俩并不是以打斗吵嘴，但是对任何事的观点也不分歧。黑李并不黑，只是在左眉上有个大黑痣，是以他是“黑李”；弟弟没有那么个暗号，所以是“白李”。这在给他们送外号的中门生们看，是很逻辑的。实在他俩的脸都很白，并且长得极类似。
过了晌午，我去找他。按说一见面就得谈老四，在畴昔的一个多月都是如许。此次他变了花腔，眼睛很亮，脸上有点极静适的笑意，仿佛是又买着一册善本的旧书。
时候越长，他的故事越多。有一个礼拜天的凌晨，我瞥见他进了礼拜堂。或许是看朋友，我想。在内里等了他会儿。他没出来。不便再等了，我一边走一边想：老李必是受了大的刺激――失恋，弟兄反面，或者另有别的。只就我晓得的这两件事说，大抵他已经支撑不下去。他的行动仿佛是拿生命当作小玩意儿，那恰是因他对任何小事都要慎重地考虑。茶碗上的斑纹摆不齐都感觉不舒畅。哪一件小事也得在贰心中摆好，摆得使知己上舒畅。上礼拜堂去祷告，为是果断知己。知己是古圣先贤给他置备好了的，但是他又不肯将统统新事新精力一笔扼杀。成果，他“想”如何，老不如“已是”如何来得现成，他不知如何才好。他大抵是真爱她，但是为了弟弟不能不放弃她，并且失恋是说不出口的。他常对我说：“我们也坐一回飞机。”说完，他一笑，不是他笑呢，是“身材发肤，受之父母”笑呢。
“我刚从她那儿来。”他笑着，笑得无聊；可还是真的笑，因是要对个老友道出胸中的闷气。这小我若没有好朋友，是一天也活不了的。
为这件事，我每天找黑李去。每天他给我预备好莲斑白。吃完喝完说完，无成果而散。起码有半个月的工夫是如许。我说的，他都明白，并且情愿老四去创练创练。但是临完的一句老是：“舍不得老四呀！”
“你觉得我真要阿谁女玩意儿？”他笑了，笑得和他哥哥一样，只是黑李的笑向来不带着这不屑于对我笑的劲儿。“我专为和老二拆台，才和她来往；不然，谁有工夫号召她？男与女的干系，从根儿上说，还不是兽欲的干系？为这个，我何必非她不可？老二觉得这个兽欲的干系该当叫作崇高的，以是他慎重地向她叩首，及至磕了一鼻子灰，又觉得我也该当去磕，对不起，我没阿谁瘾！”他哈哈地笑起来。
“打算，先不奉告你。得先分炊，今后你就明白我的打算了。”
“因为要分家，以是和老二吵；借题阐扬？”我感觉本身很聪明似的。
就这么耽延着，差未几又过了一个多月。
我对他也不便太客气了，免得他说我是糟蛋。
他俩都追她――恕不道出姓名了――她说不清到底该爱谁，又不肯说谁也不爱。因而大师替他们弟兄捏着把汗。明知他俩不肯吵架，但是爱情这玩意儿是不讲友情的。
“把话说得越果断越好。二十年内，我俩不能做弟兄。”他停了一会儿，嘴角上挤出点笑来。“也给老二想了，顶好从速结婚，生个胖娃娃就轻易把弟弟忘了。二十年后，我当然也后进了，当时候，假定还活着的话，好回家做叔叔。不过，奉告他，讲爱情的时候要多吻，少叩首，要死追，别死跪着。”他立起来，又想了想，“感谢你呀。”他叫我明显地觉出来，这一句是特地为我说的，他并不负要说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