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府宴请才士,不过乎喝酒赋诗,击缶鼓瑟,图一男人之乐,不去也罢。”姜钰不喜酒会,昔日宗族后辈相聚,嬉嬉闹闹,无个端庄,更有甚者,言语轻浮,暗含戏意,令她肚气满腹,久不能泄。
暖阳照天,雪融花开,长乐宫内洋洋忧色。
“话虽如此,但公子诸大病初愈,诏宴公族士子,不过冲冲喜气,况他深得君父正视,若开罪与他,恐遭人话柄!”姜萱皱眉道。
长亭之下,水池流水,渐满溢上石阶,与木桥面齐平,廊间端坐着两女。
见状,姜钰心头又喜又悲,悲喜交集,一喜小白出宫十数年,脾气改而有礼,粗旷达而多趣,二悲宫人亲疏,再无少时围簇,一喜一悲之间,多少唏嘘迟疑!
姜萱蕙质兰心,岂能不知其中深意,以男女之别为由,几次三番婉拒高离。
“萱姊何意?”姜钰愣神道。
“乱世之下,大家自危,常情罢了!”姜萱瞧她起火,翩然笑道。
“若他不肯?”姜钰忧心道。
“女儿家,休言这等臊话,若你喜他,明儿广元殿上,姊亲奏君父,将你许配高氏?”姜萱佯怒道。
姜萱取过竹简,上衔一朵白玉兰,玉兰白洁得空,甚比美玉,观之埋头,闻之扑鼻,她将帛札解开,上书道:
“钰姊知白必往?”姜白道。
两人席地而坐,论道谈典,别有风趣。
“自古强者为胜,西燕经千年战乱,傲立不倒,雄风远播万里,世人恭敬不过一抹君王血性,至公沉稳沉着,有泰山之安,此人守成便可,却无开疆辟土,雄霸一方之能,君父欲图大业,必不立此人!”姜萱阔论道。
“哼!”姜萱秀脚踢开石子,闷气而入。
“高叔平?”姜钰先惊后笑:“道是谁,原是此人!”
“萱姊,荆国之行可还顺心?”姜钰一身紫服,对身边长女道。
“北狄荒漠,多牛羊而少花草,此花逢十月着花,花开尾处,与地交界,牛羊只食冠叶,其花得以幸免。”姜白释道:“此花味甜,能驱寒调湿,故回城时带了些。”
“荆侯乃一国之君,权势系于一身,他不准,何人敢进言?”姜钰反问道。
“常日见公子诸舞刀弄枪,活如将帅,这吟风弄月倒也不落下乘!”姜萱笑道。
姜白点头苦笑,凡人言:姜氏二女庄而淑,今怎稚如女童,与他意反面?
“萱姊训是,钰儿所言孟浪了。”姜钰红着脸。
“三弟远来疲惫,公子府未有落脚处,钰儿情急之下,只好领他回长乐宫。”姜钰不幸道:“姊,念姊弟一场,暂留他几晚,若狠心驱之,这临淄寒冬,他又往那边归宿?”
“下去吧!”
赏了医官,公子诸一扫病态,精气神活,容姿抖擞,遂派人宴请公卿后辈来府邸小聚,寺人领了命,拟了请柬,派侍女分送到来宾府上。
姜钰聪明,未几问,只将那汤水喝下,公然,味道甜美适口,比那苦茶作药之物强胜百倍。
“此非茶,为北狄之物,名冠尾花。”姜白笑道。
姜钰道:“是三弟!”
“怎会如此?”姜钰大惊:“荆国虽有六合之险,内无临海,占有荒漠,国不富民不强,君父取道陇山,将其商队引入临淄,实乃利荆国之举,荆侯焉能不准?”
“荆国地狭,有川河之险,与西燕一山之隔,此番出使,倒也明白其大国风采。”姜萱女子道。
先年,君上已成心立公子诸为储,事虽未公布,世民气知肚明,在此时,姜萱直言君上必不立公子诸,那便是妄议君意,诡计教唆,若传入广元殿中,轻者面壁思过,重者交由司寇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