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走那么快做甚么？”他连赶几步。
彼时，建康朝野端庄历一场腥风血雨。
本日的监斩官是彭城王刘义康。
他从袖口取出那只埙，凑在唇边，悄悄吹响。那是他教小幺吹奏的那首曲子，夜狼跟着埙音声声嚎叫，成群疾走，像极了曾经的那些夜。
有人在平坂见过他，有人在黄山见过他，另有人在五台山见过他……
“好了。”义隆轻笑着打断他。他移眸，俯瞰黑压压的建康百姓，眸子放得有些幽空：“社稷成牢，朕累了，想歇歇了。”回想半生，最是天真浪漫的年纪，他也未曾偷得半日安逸，当真是疲累极了。
刑台下的百姓开端叽叽喳喳群情起来。
义康虽浅淡含笑，可瞥一眼日头，心底却有些忐忑。皇兄明显承诺本日要露面的，不会又生了变故吧？
“夫君。”
可执念早已刻在眸底，心底，影象里，手臂上。又如何放下？他也不想放下。若连这点虚无的执念都没了，他还剩下甚么……
“心一，我算是走回本身的路了吧。你呢？云游天下了吗？”芜歌在心底寂静地轻喃，抬头望向火花荼蘼的夜空。
“娘子。”
“皇上万岁万岁千万岁！”
义康抬头看着畴前敬之爱之的兄弟。如果没有芷歌，他与三哥还是最亲的手足。他动容地点头：“皇兄您是晓得我的，无甚弘愿，难当大任。”
凤凰台两侧的铜柱，燃着烈焰，像九天凰鸟浴火涅槃的道场。
义隆微垂着眼睑，直立如松。这回，他没呕血。
欧阳不治顶着日头，看着从藐视到大的混小子的背影，那头白收回现的银光，比水银都要暴虐，刺得他双眸生疼，老泪翻涌。
欧阳不治吃紧慌慌地奔过来，封住义隆的几处大穴，恨铁不成钢地怒喝：“早警告你不宜动气，你如何就是不听！？”
“好啦。”义隆打断他，微微回身。他侧颜超脱，顶着满头月白银发，便更加显出几分脱尘之色来：“不过吐几口血，又死不了人。少啰嗦，走吧。”说罢，就迈出殿门，循着大盛的日光疾步而去。
凤凰台上，红衣似火的女子，长鞭如剑，直指九霄，鼓乐骤歇，她指天高喊：“天佑我大魏！”
当司巫大人捧着那只金人，高举过甚顶，跪下叩拜“天佑我大魏！天佑我凰后”时，全部凰水，整座平城都沸腾了。
血光四溅，哀嚎遍野。
爆仗声声，烟花灿艳，朝贺不断。
“朕再不露面，这天下都要大乱了。”平淡的声音带着一丝落寞的笑意，听得老头子落下几滴马尿来。
“天佑我大魏！” “天佑我大魏！”当覆信回荡至凰水上空那刻，芜歌从高台纵身跃下。九位玄衣伴舞也随她齐齐跃下。
大宋的天子，并未被软禁。可朗朗乾坤下，他的呈现，还是叫满城百姓大惊失容。
隔得这么远，檀道济也看懂了他的唇语。
九位伴舞手扯玄色丝带，交叉织网，芜歌像一团火跃动在玄木上，眨眼的工夫已稳稳落在凤凰台下。
在狼半夜眼里，威风凛冽的狼王也不过是当年那只叮叮铛铛绕着小幺团团转的小崽。他们的小崽，狼幺儿。那黑压压的是他们的子子孙孙。
狼半夜跳下树屋，他面前是黑压压的狼群，为首的狼王伸长脖子，对着圆月一声长嘶。它的脖颈，圈着红绳，吊着铃铛。
法场，一时沉寂，只模糊听到百姓倒抽一气的惊骇之音。
欧阳不治只好又拂了把泪，仓猝赶了上去。
这句“无胆匪类”直叫兵马平生的老头子气血翻涌。他凌傲地昂着头颅：“我要见皇上！我不是谋逆，我是清君侧，匡扶社稷！”
可他这平生早把日光下那道金光灿灿的身影，视作嫡亲。不是骨肉，胜似骨肉。现在，他瞧这混小子的每一眼都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