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说不该放那丫头走。”欧阳不治胡乱拂了把眼睛，一口气抱怨，“我早就说过不该管那毒妇，我早就说你欢乐的是那丫头，我——”
他们的皇，明来岁初祭天出巡时，还是超脱出尘的翩翩青年。现在，却顶了满头银发。他下了銮驾，踏着火红的地毯，拾阶而上。一步一步，他莫名地记起五年前，阿谁女子，踏着积雪，手捧白绫，也是如许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天佑我大魏！” 台下，水上，堤岸，响彻着朝拜声。
他的心药在北地，凰舞九天，成了大魏之歌。故而，他无药可医。
狼半夜双腿悬空，坐在树屋上，俯瞰黑黝黝的狼人谷。那边，有一点烛光如豆，却不是小幺的那间屋子。他曾踌躇过好多次，要不要下到山谷去看看阿谁女子，他精雕细琢了十载的新娘子。
这并非她十六岁之前幻念的人。
“六合为证，凰水为聘，朕拓跋焘本日迎娶吾后赫连芜歌。”
她扭头看向身侧的男人。拓跋焘微眯着桃花眼，密意款款地凝睇着她。
他们乃至也兑现了龙生九子。
可执念早已刻在眸底，心底，影象里，手臂上。又如何放下？他也不想放下。若连这点虚无的执念都没了，他还剩下甚么……
“那你本身呢，阿芜？”
“好啦。”义隆打断他，微微回身。他侧颜超脱，顶着满头月白银发，便更加显出几分脱尘之色来：“不过吐几口血，又死不了人。少啰嗦，走吧。”说罢，就迈出殿门，循着大盛的日光疾步而去。
在狼半夜眼里，威风凛冽的狼王也不过是当年那只叮叮铛铛绕着小幺团团转的小崽。他们的小崽，狼幺儿。那黑压压的是他们的子子孙孙。
心一望着北边的天空，仿佛看到了那片焰火映照的不夜城。那边，于他，是佛祖一样的存在。
刽子手死死摁住老头子，老头子的脸碾在地上，还在大声嚷嚷：“皇上已半年未曾临朝！刘义康，你这个乱臣贼子，竟把皇上如何啦！”
老头子说，“疾在心中，非心药不成医。”
义隆抬眸，偏头看向义康，笑了笑：“阿康，朕禅位给你，如何？”
心一回想起五年前的夜晚，徐献之在金阁寺佛塔之巅仰天长笑的景象。
九位伴舞手扯玄色丝带，交叉织网，芜歌像一团火跃动在玄木上，眨眼的工夫已稳稳落在凤凰台下。
芜歌笑着贴入温热的怀里。不知为何，她蓦地想起一小我来。
那是雕刻在眼底和心底的画面。常常想起，他总会涌生一股酸涩甜美的错觉。他是狼王，小幺是狼王妃。他兑现了在她豆蔻之年许下的信誉。
天子即位四年，终究迎来他的首位凰后。
“天佑我大魏！” “天佑我大魏！”当覆信回荡至凰水上空那刻，芜歌从高台纵身跃下。九位玄衣伴舞也随她齐齐跃下。
“心一，削发人不打诳语。可天一为了你，却骗了老夫。甚么凰舞九天，止戈天下，呵呵，好个刁钻的老衲人，哄得老夫千里迢迢救你，护你。呵呵，真真痴傻。”
不止九子。
“阿芜，这是朕第三次娶你了。事不过三，阿芜，此次，我们要相守白头。”拓跋焘托起她的手，凑在唇边吻了吻，
义康微张着嘴，惊吓过分模样。瞬息，他噗通跪下赔罪：“皇兄，臣弟绝无不臣之心，臣弟——”
除了骑着追风，踏遍小幺曾经心心念念的千里国土，他感觉人生只剩百无聊赖的虚无。
“好了。”义隆轻笑着打断他。他移眸，俯瞰黑压压的建康百姓，眸子放得有些幽空：“社稷成牢，朕累了，想歇歇了。”回想半生，最是天真浪漫的年纪，他也未曾偷得半日安逸，当真是疲累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