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狄琼之苦笑道,“本来想晓得在贰心中,母亲与那贱婢孰轻孰重,却不料被旁人瞧了笑话,他视我如仇之事,我早该铭记于心的。”,站在原地莫名地眨了眨眼,“走了。”,言罢,回身便走,经过狄应身侧时,淡淡地低了低头,“狄将军,琼之告别。”
“秦妈妈静待好戏就是了,不必多管。”,说完,狄琼之大步向前,超出秋氏主仆,止于一人劈面,狄琼之身量偏长,微微垂首,二人目光交汇,一人直白而固执,一人深沉而峻厉,哪个都不肯逞强,哪个都不伏输。
秋氏孱羸,秦婆倔强,一为主,一为仆,高低立现,狄应刚生出的悔意立时淫灭,冷脸道,“本将军在此,由得你作威作福?”又点了几名站在一旁的婆子,“你背秋孺人速回云水居,你在旁看顾,你马上去请府医。”
“哼,夫人・・・・・・夫人・・・・・・”,文尝两个字触怒了狄琼之,一把夺过压枝手中锦盒,霍然摔掷于身侧的墙石上,“嘭”地一声,朱漆木盒化作木片碎屑四下飞溅,此中药草白汤哗啦啦铺了一地,巧而又巧的,碎裂的瓷片掠过文尝,单单划向秋云水的脸颊,瞬息剥开了一指长的伤口,血珠如雨天瓦檐下滴滴答答的水滴般接连滴下,看起来甚是骇人。
“你・・・・・・你这个孽障!”,狄应笔挺地伸出充满老茧的手指,对着狄琼之的额际,“从本日起,你狄兴狄琼之休要再踏入我将军府门一步!滚出去!”
“好,既然你这般说,我便考你一考。礼部辖下四司,此中礼部司主理甚么?”
狄琼之平举的拳头突然收紧,咬动着两腮,沉声道,“儿忝列礼部司员外郎,虽感力有不逮,但尽己所能,幸而未曾怠慢职事。”
秦妈妈正难受得紧,哪听得了文尝这番话,开口呵叱道,“乱叫甚么!”
“何为主仆何为下人,你可明白?”
“回禀父亲,儿本日乞假回府探母。”
“嗯・・・・・・夫人・・・・・・”
“你身为府中侍婢,理应避讳男人,既见本少爷在,便该马上让步,如何还敢在此逗留!本少爷身为礼部员外郎,专司逾礼越律之事,你一个小小的内府孺人,多次犯戒,本少爷刚才不予理睬,便是给了你省身之机,孰知尔等不堪教诲,仍恬不知耻地上前搭话,此非厚颜无耻是何?”狄琼之字字如钉,句句如刃,刀刀割在秋云水心尖上。
狄应哼了声,“如何,礼部容不下你了?”
“是”,秦妈妈泪眼婆娑地点着头,攥着狄琼之的手不肯撒开。
三名婆子齐声道,转眼间,青澜院前,一片空荡。
“清楚”,秦妈妈不由得打起摆子。
狄琼之嘲笑着任其所为,脚下纹丝不动。
“明白”,秦妈妈颤声道。
文尝和压枝站在身后,只看到她纤影飘摇,将近栽倒在地,实在不落忍,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住。
秋云水神采唰地通红,恨意暗自涌动,猛一用力,长长的红色甲片被掰断了弃落于灰土青芽的砖缝中,翘起的倒刺勾住了绢丝,殷红的血珠子感化一片,半晌之间,气血攻上心头,不由得一阵头晕目炫。
机警的丫环仆婢纷繁缩回脑袋,趁机躲出院中,独留秦妈妈又恐又气又不甘地站在原地,躬身垂首。
“夫人・・・・・・启禀老爷,夫人病重,大夫说・・・・・・说夫民气境不宁,郁气滞结,再这般下去,药石罔效啊――求老爷去看夫人一眼罢,夫人如果没了心气儿・・・・・・”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秦妈妈已然虚脱,昏头昏脑地跪不平稳,强撑着才不致倒地。
饶是秋云水城府再深,也惊得薄肩一抖,露了怒意,两眼暴戾地盯着狄琼之,仅是一瞬,便立即垂下头去,荏弱中伴着丝丝沙哑,“少爷何出此言?”,双手袖下死死撕扯着绢帕,竟堪堪止住了兴旺待发的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