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疏竹紧紧抱着她,抚摩着她的发丝,只是应道:“我晓得,我都晓得了……”
小少年笑着将她抱起:“以是关爷爷的玉佩如何在你手里了?”
“只是如许……他、他就杀了那么多人么?”温西浑身发冷,心中忽生恨意。
“七月、哥哥?你是管溪!”温西震惊过后,脱口而出。
冷疏竹走过来,附身蹲下,揽着她的肩膀。
温西想起年幼之时此处那些高谈阔论有犹在耳,一时心中亦生怅惘之意。
冷疏竹轻道:“不过是人之恶吧……”
孩童脸红红地,眼神如水清透,重重地点点头。
“是,阿芷,是,我是管溪。”冷疏竹眼角有泪。
温西踉跄起家,跌跌撞撞至冷疏竹面前,仔细心细地打量他,影象,似如激流涌来,她不由头痛欲裂。
温西环顾楼内,一桌一案,一书一画皆无窜改,少的,唯有人罢了。
他环顾着小小楼内,曾有多少贤士指导江山,多少秀才谈古论今,不管男女老幼,有才者为尊,有志者称雄。
陈王不会放过任何找寻那件东西的线索,温西被他带去梅州见关老夫子,本便是因为胥长陵同关简之交友之故,但她甚么都不晓得,甚么都记不起来,便也罢了。但天子……他虽晓得积云书楼世人欲掩蔽一个天大的奥妙,却不晓得究竟是甚么东西,他撬不开一张晓得真相的嘴巴,也未曾找到半点线索,他越不晓得,便越不择手腕想要晓得,如果他晓得燕夫人的女儿尚在人间,那温西便再不能囫囵地出了这个皇都帝京。
温西已然哭倒在地,合座佳客皆已无影无踪,那少年女童也如烟而去,她满面皆是泪珠,转头看去,身后冷疏竹举手,掌心垂下一枚刚正玉透的莹润白玉佩,其上兰草题诗,青丝绦缚。
冷疏竹凝眉,阖目无声。
温西跪坐下来,紧紧地抓着冷疏竹的手臂,待急痛稍退,她又昂首看他,一时泪水涟涟,“七月哥哥,母亲她死了,他们都死了,大火、大火烧了起来,我想去找你,奶娘说街上都是抓人的恶人……”
“厥后呢?”她问道。
十一年前,有墨客年青气盛,酒后一篇《问天赋》,暗喻今上杀兄夺位之罪,那墨客是管氏荐来积云书楼,陛下借此大做文章,杀固然殷二族,不过为除却心头之恨罢了。”
孩童吃吃笑着,眸子精灵一转:“因为是我同关爷爷打的赌啊,给你――”她将白玉佩放在少年的手心。
冷疏竹回眸,眼中是一瞬而过的哀伤,他道:“厥后,圣祖驾崩,今上继位,那又是别的一番惊心动魄勾心斗角的诡计阳谋,皇权更替,书楼近于此,怎能置于外?不过各为其主罢了,不免死了些人,式微了些人,还驰名誉隆盛之人,积云书楼中四君七贤士,陛下不好马上脱手,却也埋下了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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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少年有些吃惊。
温西推开梅兰竹菊纹饰的镂花门扇,顷刻,空无一人的小楼内仿佛在这一刹时坐满了来宾,竹席上坐有才子吟诵时人前人的诗句,桌案边是挥毫泼墨意气风发的少年;或是三两竹枝探入,一曲琴音袅袅;那边廊下有激昂的辩论,传来轰然喝采的喝采声,最后,沿着窄窄的木楼梯,有一素裙带坠着青玉环的裙裾缓缓而下,身后跟着穿戴件绣满了香草的短袄的小小孩童,抓着母亲的裙带,猎奇地打量着来宾们。
“管老夫人呢?撷芳姐姐呢?他们……他们……是不是都……”温西语音颤抖着,连身躯都在不住地颤栗。
冷疏竹语声轻如静水,缓缓道:“他们……都死了,死在了那一日……”然他偶然无绪般的腔调当中,是压抑着的无边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