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酿遂起家道:
她只痴然看着陈酿,愣愣地接过茶盏,却也不喝。
陈酿见她正看,只道:
“琳琅在一旁的小书房等你好久了。我唤人去掌灯。”
七娘欠了欠身子,方才一心作文,不觉已是后半夜。天有些发凉,有些莫名的清润。其间,陈酿进屋剪了多少回灯花,她是不晓得的,幸亏文章已作好了。
“多谢你的竹枝,只是我院里的竹,迟早被你拔秃。”
“嗯!”七娘点点头,“母亲说,写不出便就教先生。酿哥哥,帮帮蓼蓼吧!”
“不肯也便罢了,最怕是争相攀比,不肯矮人一截。到头来,硬着头皮捐财捐物,总有抱怨,岂不违了你的初志?”
七娘又道:
她像是俄然开了窍,就着陈酿的书案纸笔,奋笔疾书起来。便是陈酿,也从未见过七娘如此当真的模样。
“酿哥哥甚少插女儿家的花。”
七娘不解,因向陈酿道:
“是怕别家不肯么?”
“酿哥哥要赶蓼蓼?”七娘委曲地看着他。
“夜凉如水,快进屋吧!已作罢了。”
七娘自扒开竹叶往屋中去,他的屋子老是平静,而他,老是在书案前。陈酿正捧着一本翻旧了的集子,看得当真,倒并不知七娘已至。
“无事不登三宝殿,蓼蓼且说吧。”
七娘打发了琳琅、阿珠,单独至陈酿的书房来。那一排竹仿佛更青了些,七娘顺手折了一枝,陈酿的书案上恰有个白瓷案瓶,想来是合适的。
陈酿摇点头:
“酿哥哥。”
陈酿遂不扰她,悄悄退出版房,只在门外竹林间的小几前坐了,还是饮茶作文。
七娘细心瞧了瞧,开篇题了“浮沉散人”的名,想来是许姐姐的号。这倒不像她,像个女羽士,闺阁娘子哪来如许寡淡的名号?
“各家开支节余本就分歧,不过是力所能及地帮人。存着沽名钓誉的心机,实在是不该。”
她可贵如此,那样的光阴,显得很慢很慢。夜里喧闹,只闻得轻风拂过竹叶的沙响,仿佛统统的心境都沉淀得心安理得。
“你安知是她?浮沉散人,瞧着不像小娘子的号。许姐姐么,是走水路从徽州来,人又都雅,应唤作‘玉湖西子’才是。”
“你的白瓷瓶呢?”
陈酿一愣,下认识地看了眼案上的瓷瓶,已插了枝芙蓉,粉白的色,娇柔得紧。
七娘闻声,这才回过神来。她遂问道:
“你那体例,若只在谢府,也便罢了。如果推己及人,还需考虑。”
“可你是最好的酿哥哥啊!酿哥哥说过无妨的。”七娘托腮,撑在案上,只偏头看着他。
“大夫人让你来问我?”
集子有些年初了,多是闺怨之词,偶有感时怀古之句,也颇是精美。
陈酿岂能不知她,只道:
七娘莞尔一笑,只将方才在大夫人那边的事说了。她一脸对劲洋洋,眼睛里透着一股子灵气与聪明。小小年纪,难为她想到如许的体例。
七娘一知半解地看着陈酿。他恰在院子里置了个席,带七娘去坐下,把小炉上煨的茶斟与她吃了。席在竹林间,颇得魏晋之风,他又着一身家常白衣,气韵风骚萧洒。
七娘打量一阵子,只道:
陈酿亦自斟了盏茶,只道:
“是许娘子的集子,那回在花圃拾得,你替我还了吧。”
他轻手重脚地多掌了几盏灯,夜里勤奋,最怕她熬坏了眼睛。七娘倒是不觉,只自顾自地写着。
彻夜的月光轻柔,他时不时朝窗中看,竹影映上窗棂,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七娘衣裙平淡,在轻晃的竹影中若隐若现,倒不见她常日的神情,尽是诗书浸润的和顺。
陈酿拾起集子,合上放在案前,只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