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太福了一福领命,六姨太惊恼得喊一声,“老爷!”她转眼噙了一眼的泪,言语哀哀的。《女训》《礼记.内则》之类的文章,若她公然出身书香家世,该是垂髫之龄的蜜斯们倒背如流的文章,现在逼她重读,仿佛让她重学《三字经》《弟子规》普通的轻辱。她岂能不急?
“澜儿的画技想必精进了,令人钦羡,倒令为夫也想学画西洋人物画。”他目光中难以捉摸的通俗,似笑非笑的模样反令我摸不到眉目。固然严惩了六姨太大快民气,但毕竟我失礼不敷全面在先,小左儿露体,斯蒂尔私藏的西洋小天使的油画……我心存顾虑,竟然讪讪地望着他不敢近前。
我噙了泪,勉强扮出一丝笑意,轻服一礼道:“老爷不提点,漪澜反是错怪了六姐姐。不知者不罪,既然是姐姐不晓得这些才惹出本日家宅不宁的笑话给外人看,本也怪不得她的。”
“也好,就将春暄馆旁的客房秋晴阁打扫出来,请位老夫子为六姨太讲授些《女训》《内则》之篇,”说罢转去五姨太叮咛,“这就去办!”
他来到我身边,高低打量我半晌,揽我在身边,冷峻的目光挑眼讨厌地瞟一眼六姨太道:“都是你常日不读书,见地鄙陋,才闹出本日的笑话,自取其辱。”
我楚楚不幸地望着他,如一只无枝可栖的小鸟儿,他执了我冰冷的指尖低声说:“委曲澜儿你了。”
她要辩论,却一时候理屈词穷,委曲得撇撇嘴,眼里扑簌簌落下。才颐指气使的放肆气势仿佛大火遭暴雨打灭,凉凉的泪滚落,望向老爷的目光反有几分不幸委曲。她倒是委曲了。
我不过是戏言,他却俯身一把将我抱起,惊得我轻噫一声,身子已是悬空,稳稳在他怀里,被他抱入画室。冰绡和隋嬷嬷恰是在廊下见到,惊得一声叹,仓猝扭身遁藏了,轰赶了世人躲避了去。
我颇是惊奇,看周怀铭一脸安静地摆摆手似是默许三姨太的发起,五姨太屈膝低首从命去办。只是我满腹猜疑,这石老夫子是何方崇高?目睹六姨太玉珑已经痛哭失声,瘫坐在地,被丫环婆子们架起拜别。
“老爷既然为漪澜延请名师习画,莫如为六姐姐也延请名师讲课讲文,也好让六姐姐修身养性,多些见地,今后为太太分忧,为老爷分忧。”
我笑了点头,发起说:“既然是不知之过,本就怪不得六姐姐的。漪澜有个不情之请,望老爷成全。”我一幅恭谨的模样,他惊奇地望着我,踱步向前,不再看我,随口道:“但讲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