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长生不知展龙缘何忽出此举,只得仓促扫一眼,见并无非常,便取出腰间皮水囊同伤药,给灰炎喂水疗伤。
胡岩风神采冷硬如岩石,正自淡然张望,身后将士中,鲜明异化有十余名身着青色道袍的修士。
那人发色如雪,早已死去多时,怀中亦是抱着个一样的襁褓,用布条牢安稳定住。只怕此人就是灰炎的同袍白炎,想不到……也未曾逃脱。
待他重新伏在枪上,展龙又道:“抓稳。”
灰炎面色垂垂灰败,双目闭合,干裂嘴唇一阵颤抖,降落嗓音犹若气音,字字干涩,即怒不成遏,亦苦不堪言,“琼英……降了。”
小巧棉被中,一个圆润粉嫩的小婴儿酣然甜睡,两只小拳头珍珠普通攥成团,叫民气生垂怜。
式微,式微,胡不归?
展长生忙定睛看去,便见一人一马倒在草丛中,身上中了无数箭,四周尸横遍野,不知经历了如何一番激斗。
展长生起家,却还是诘问道:“长宁为何会一败涂地?”
此时他背后负有一个包裹,呼吸间胸膛狠恶起伏,面色惨白,唯有目光炽热,衣袍大半染红,血珠自袍角颗颗滴落。气血损了大半,现在已是强弩之末。
展长生惊道:“灰炎?”
斩龙枪突然猛冲,犹若流星击破长空,硬生生将结界再度扯开裂缝,往天涯逃去。
那黑枪退了丈余,身后冰箭火球纷至沓来,十足击中在展长生背上。
随即穿透虚像,往空中落去。
展长生身形一晃,几乎连人带襁褓跌落在地,被展龙堪堪扶住。他被这好天轰隆惊得脑中空缺,久久不能回神。
展长生心头焦心,恰好现在那白玉塔又不能用,他本身却半点忙也帮不上,只得暗恨咬牙。
灰炎道:“九殿下的侍妾,两月前诞下一对双生子,现在城破家亡,冲弱却无辜,殿下只求将这二人各自送出长宁,得一条活路。白炎护送宗子流亡,我护送次子——展长生,我命丧于此原是天定,无怨无悔,只求你救这无辜冲弱一命!”
展长生望向巍峨高山,只得再乞助展龙道:“送我归去。”
旋即一口气提速,化作一道黑光,风驰电掣不见踪迹。
展长生不敢转头,只紧紧抱住枪身,低伏其上。
展长生冷道:“展龙并非妖魔,更何况,与化外妖魔勾搭的叛徒降将,难道恰是胡将军!”
比起先前烧火棍普通颓废模样,眼下枪身倒是多了些许暗淡金光,质地亦是更加坚毅紧密。前端一柄颀长枪刃,寒光闪闪,触陌生寒。展龙弃了人身,化了本相,催动全数灵力,风驰电掣普通冲向结界天顶之处。
展长生仓猝上前将他搀扶住,一叠声诘问道:“灰炎,你怎会在此处?将军安在?长宁州出了何事?”
展龙立时一挣,无数道玄金剑光在身周刺目闪动,唰唰几次便将青藤尽数斩断。展长生方才道:“先救……”
一冲之下竟未能刺开,那众修士纷繁喝道:“竟如是斩龙枪?魔枪休走!”各自发挥神通飞身追来。
展龙却道:“师弟,那也是夏元昭的子嗣。”
展长生垂垂手足冰冷,竟是方寸大乱,只顾在原地打转,颤声道:“怎、怎会如此?”
他旋即提住灰炎尸身,送入坑中,手指剑风一扫,激起大片泥土,落入坑中,将那尸身密实埋葬起来。
展长生被他剑气护住,倒也不觉如何荡漾,只得竭力跪在枪身上,朝四周望去。身后成串青衣修士追来,一时候浩浩大荡,竟摆脱不开。
胡岩风稍稍改换姿式,将他抱得更温馨些。
展龙悄悄一提一抛,便将灰炎送至两步开外一株树下,令他斜斜依托树干卧坐。
展长生轻柔接过襁褓,不知所措环绕怀中,只觉千钧重担沉沉坠手,只肃声道:“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