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身系父亲和姑母之重托,只得退一步答道:“陈某求之不得,只不过。”文若回过甚去,倍加猜忌地看着面前这个长发小童,说道:“现在殿下固然脱难,但敌军如狼四顾,万不成掉以轻心,姚州成已破,估计敌军将迁民而入,本日坐城而居,此处不宜久留,请殿下立即起家,北上京畿。”
文若不敢肯定王府中是否有敌军扼守,不敢懒惰,却见唐生失魂落魄地走进府中,文若也只得尾随而入。王府以内,一片狼籍,堂中摆设的百般异宝早已无影无踪,就连门墙上装潢的烫金也被刮得一干二净。唐生看得清楚,地上躺着数百具尸首,皆是父王陷阵营士卒,守府献身,全军淹没;再往深走,后堂躺着百余具尸身,看服饰应属府中下人。唐生绕道大堂,进入正堂,面前一幕更是惨不忍睹,府上几十名婢女和仆人的尸身平铺在正堂石砖之上,每具尸身皆被毁了面貌,血流成河,漾过脚下石砖罅隙,涓涓流出堂外。
那长发小童张着小嘴,指甲尽是泥泞的小手一个劲儿比划着,好似不会说话的模样。文若在旁看着,心中猜忌更甚,这般装聋作哑,定是诡计混合视听的间隙没错。一怒之下,文若上前,双手一把拎起长发小童的残破衣领,怒道:“休想瞒天过海,诚恳答复,不然我现在杀了你。”
“我这堂兄殿下实在纯真,朝廷雄师若真是料敌于先,及时援救,父亲又怎会不顾昔日恩仇,让我送信给姑母?这些年来,皇上已将举国兵士调派西域及东北,西南兵力早已捉襟见肘,这姚州归根结底距六诏近,距关中远,亦没有剑南川蜀这般富庶,朝廷恪守松州安戎之地,以御吐蕃,必将有所舍弃,幸得城中百姓已撤离大半。唉,姑母慷慨赴死,我只能袖手旁观,痛虽难当,却已然麻痹不觉,你唐生没了城池,没了父母,还是大唐皇亲,回到长安,天子必定分封犒赏,可我陈文若没了姑母,别说是西宁王驸马,就连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也不复存在,当真是如孤魂野鬼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