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早知李光仲身份,只是光仲觉得裴氏不知。裴氏手抚着李光仲背脊,轻叹道:“妾身虽知相公仇家,但妾身想,那罪人定是恶贯充斥,相公既知大仇得报,妾身想,泉下祖宗也得以瞑目了。”

李光仲住城西,陈卿嗣则住城东,从城西走向城东,这段路,陈卿嗣走了不下千遍。

陈卿嗣从书堆中取出一本账册,头也不抬道:“你想要儿子,我也想要儿子。”

李光仲瞳孔微缩,皱着眉头,一动不动望着陈卿嗣,四年的工夫已将他性子中的躁动磨去了大半,此时的李光仲已不似当年那般遇事打动。

陈卿嗣点了点头,缓缓跪坐下来:“敢问公子,韦夫人下一步欲有何作为?”

李光仲:“兄长本日举棋不定,似有苦衷?”

陈卿嗣听此盛赞,不但不笑,反而唏嘘长叹起来,面色渐衰道:“四年前,公子重俊兵谏,府中大乱,跳梁小丑虽死,韦夫人却成赢家。不说府中,就说眼下,这三年来,武氏翅膀分崩离析,岭南各地李氏力量与武氏残党决死拼杀,仅是交州便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若非鄙人以观海之名诱骗公子至驩州以南,单凭几百黑甲保卫,公子必定难逃此劫。”

陈卿嗣瞪着杨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陈卿嗣不明白,一介罪奴之身的流浪女子怎会有这般傲岸不逊的性子?又怎会有如此特别的刺青?另有,杨氏为何急着生子?陈卿嗣聪明一世,可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有任何眉目。为了问清启事,几个月来,陈卿嗣对杨氏冷言相激,用尽各种体例,可杨氏就像个苦行僧,甚么苦都能吃,甚么脏活都无能,甚么话都能忍,闹到最后,陈卿嗣没了体例,也就认了这个媳妇。

李光仲有些胡涂,不解道:“娘子但是不肯?”

陈卿嗣还是一身深蓝色布衣,双腿跪倒在地,叩首罢了,抬开端来:“主公丧期,府中大乱,但是对公子而言,倒是大喜。”

李光仲这才缓过神,还是面无人色,歉意道:“娘子吃惊了。”

当年,武则天为打扫即位路上的停滞,将大部分李姓王爵诛灭,将其族人贬至岭南,赐姓,销籍,编为流人,以震慑天下反武之人,陈卿嗣的父亲裴银河是当朝宰相裴炎的内侄。当年徐敬业反于扬州,裴炎被武则天灭九族,为了避祸,裴银河只得将裴姓改作陈姓,混入到交趾城东的流人当中。

陈卿嗣嘴角一僵:“公子,难说。”

李光仲:“娘子说得在理,但愿彼苍有眼,佑我府中高低安然。”

天下大事,风起云涌,朝堂之大,森罗万象。但是,行走在腥风血雨中,路走多了,再大的苍茫,也会有了方向。

这一起上之,陈卿嗣所见,皆是惨痛,却也是非常平常。东城鱼市,路肮难行,腥臭非常,虫蝇缭绕。鱼市深巷角落里,衣不遮体的黑瘦女人抱着孩子,卧在破草庐边昏睡等死,偷入西城乞讨的男人被巡防兵士殴打致残,躺在地上的流人吃着被泥水泡烂的菜叶,四周游走的男丁四周游走却无家可归,这些人的家人,或死于乱祸,或是报酬,或是疾病,像如许的人在交趾城东很多于数万,而陈卿嗣的居处就在这条鱼市深巷的最深处。

李光仲明显不如许以为,悲观道:“现在府中遍及韦夫人权势,堪比当年老祖宗,何况有过老祖宗的前车之鉴,想要动她,恐怕难啊。”

“卿嗣兄,该你落子了。”城西南的草屋中,李光仲正与陈卿嗣避雨下棋。

凝睇着账册上一笔笔朱红勾画的款目,陈卿嗣的眼中浮出一丝怡然和满足,随之合上账册,深吁吹灭油灯,整张脸丢失在暗中当中。

陈卿嗣一声痛苦呜叫,杨氏却视若不见,按着草药包在陈卿嗣背上猛蹭,口中还添油加醋道:“弟妹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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