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定之事。”宇文孝直沉默多少,随后拂袖作揖,长须落地,低头凝重道:“局势如此,老朽亦无能为力,盼公子援手,救我氏族后辈。”
宇文孝直一脸阴霾,叹道:“非外族兵败,藩乱是也。”
“哈哈哈,公子这般年纪,就有这般短长,不复出世,太可惜啦。”
“炀帝大败,欲卷土重来。大业九年仲春,二征高句丽,四月至辽东,不料礼部尚书杨玄感反于黎阳,谋士李密献策玄感,长驱入蓟,扼其粮草,待隋军粮尽,不攻自溃。然玄感自大,执意东取洛阳,至其兵败,炀帝东征亦只得散兵还朝。大业十年仲春,炀帝欲三征高句丽,此时国库兵粮皆以耗尽,高句丽虽降,不久既反,炀帝三次东征,徒劳无功,白白断送百万将士,国焉能不灭?”
“取些酒肉来,老朽彻夜兴不能寐,要与文若先生促膝长谈。”
宇文重听了,晓得老仆人欢畅得很,假装不屑道:“可仆人已有四五年没有食肉,您老脾胃,吃下肉去,还不没了老命?”
宇文孝直摇着头,确信无疑道:“两朝三帝,皆出兵高丽,当朝国库充盈,远胜百年之前,天子又怎会弃高丽而不顾?天子既已封禅,如此千古之功,怎能错过?现在西北初定,南和六诏,吐蕃拉锯,朝廷必出兵讨伐高丽,然北有回纥虎视,中有契丹梗阻,朝廷欲取辽东,必先屯重兵于蓟,以雷霆胜势,灭契丹,阻回纥,破辽东,过鸭绿,直剿高丽三京。如此一来,蓟中成藩,时之迟早,然西南吐蕃掣肘,雄师难以东进,久而久之,东北不战,其地必乱。”
宇文孝直笑笑,开口道:“文帝以后,便是炀帝。文帝之俭仆,可谓帝之典范,其子炀帝之荒淫,亦是无人能及。隋之天下,戋戋数十年,经乱世急转而衰,皆因炀帝徒劳百姓,乱征四夷而至。大业七年,炀帝亲征高句丽,赴举国之兵,总计一百一十三万,所到之处,旗号千里,出师盛况,千古无出其右。炀帝矜功轻敌,兵行险招,意速战持久,高句丽大将军乙支文德诈降,隋军入彀大败,初度辽东城,九军三十余万,兵败偿还,不敷两千罢了。事时,我族健儿放逐参军,大多有去无回,半路流亡者,数千人之众,为避朝廷降罪,至营州以北而不回,居于山野,数十年后,融本地北胡之民,为东族力氏。贞观末年时,西氏力氏交通来往,无法奚与契丹崛起,从中阻当,近百年来,不得复合。”
“老先生,不成呀。”文若惶恐起家,摊手以拒,死力推让道:“文若一介百姓,岂堪如此重担?若稍有不慎,岂不害了老先生一族血脉?”
“老先生真知文若,文若当真无觉得报,宇文氏族已有百年,高居皇室,文若乃外族百姓,如何居之?”
宇文孝直慨然道:“无妨,十年以内,老朽如有寿数,公子便可来寻,老朽也得瞑目。”
“老先生!”文若瞪眼惊呼,是又畏又怕,若非亲眼所见,他毫不信赖这世上竟有这等神人,从速扫起裤腿,膜拜道:“老先生既知文若身份,还求老先生指条明路。”
宇文孝直缓缓挪开手心,烛光垂垂浮上文若阴沉容颜,渐露人色。宇文孝直见文若沉着下来,继而说道:“就心性而论,公子脾气寒微,心存畏敬,自主边界,不鄙别人之劣,不美己已之能,是有能而不为,如此一来,空乏信心,不得穷尽其志,忧思于内,故而寡欢,但正因如此,公子知已之漏,补已之短,不被身外之物所束,易变通,弥久而愈韧,厚积而薄发,郁在心中迭起,丘壑不成测量,只待机遇将至,气度淤塞顿开,如冰雪淤化于大江,奔腾万里而一发不成清算。如此心性,如此表情,当今罕见,老朽岂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