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瞪直双眼,瑟瑟颤抖道:“老先生但是教我挟天子以令诸侯?”
宇文孝直放下酒樽,清了清嗓,抬开端,扬起声音问道:“公子远自岭南,想必晓得金银冶炼之法,然此举树大招风,虽可致富,亦有万劫不复之险。公子初行商时,需借各势之力,商力最次,为上者,官力,民力,天下力是也,以薄弱财力独揽物价,消弭战祸,嗯,此计虽好,然金银之物终归达官府中玩器,将士军功犒赏,不比盐铁茶药之必须,一旦物涨钱贱,绢匹不值,官方取之甚少,屯之愈多,愈是遭人窥测。”
“老先生说的但是秦岭之子午?”
宇文孝直熟视无睹,挑起调子,却道:“言而见用,君毕生无难,谋而见从,国万世不亡,若历代君主知洁身自省,何有天下大乱,民生涂炭?到时千里饿殍,万境枯骨,孺子孤寡,民食活人,公子为全一已之忠,沽一族之誉,弃天下万民存亡于不顾,如此愚忠,如此荒诞,与助纣为虐何异?”
“大张旗鼓,奉诏入京便是。”宇文孝直难掩心中高兴,吱吱笑道。
宇文孝直咧嘴笑笑,心中略有冲动,呛了酒水,咳嗽不止,待调剂呼吸,又说道:“东晋名将恒温伐秦,令司马勋出子午道,司马勋不知谷中艰险,气候诡变,雄师入谷数旬日竟不得出入,至被秦军围歼所灭。由此观之,自盘古开天至今,几千余年,无一人经此谷进取关中,以执天下之盟主。”
“闲谈罢了,公子既能熟读兵法,定有所晓得,自古成王事者,必取蜀地关中为根底,而这子午谷路恰是经汉中通往长安之要道。”
陈文若一脸泰然,酒吃了很多,脚下不免碎醉,悠悠站起家,回顾四周,幽幽灰尘的祠堂灰染入墙,耳边霹雷传来殿外瓢泼而下的大雨,如千军万马普通涌向殿内。文若听得清楚,抬起腿,脑后一麻,面前一片浑沌,只得摇脑醒神,直起腰杆,恭敬作揖道:“老先生倾囊相赐,文若就算用尽浑身解数,也要助老先生一族度过难关,以报老先生赏识知遇之恩。”
文若伸直双腿,下认识用手背撑着身子,后退三步,殿外雷声复兴,闪电几次晃过面前,文若定眼细视,却不见宇文孝直那双苍而魄力的双眼。
宇文孝直一愣,笑着点头道:“公子还是没有参透此中短长。”
文若回到茅舍,走进卓雅房中,见卓雅将被褥踢在地上,睡得张狂,便没理睬,本是想共商打算,以定何日返程,何日送卓雅回籍,可彻夜与宇文孝直这一番酒醉下来,文若心头之绪如大石压胸,无处倾诉,亦不能放心。
文若耳边一凉,不解道:“老先生何意?”
“老仆人既以拜托此人,重儿愿尽力以赴,助他成事。”
文若越听越是感到不祥,双目僵凝,沉重道:“老先生欲有何为?直说无妨。”
“莫非甚么?老仆人,快说呀。”宇文重见宇文孝直语塞,猎奇不止诘问道。
宇文孝直曾任朝廷命官,中书省草拟圣旨的流程自是烂熟于心,摹拟口气,下诏道:“大唐天子令,挞伐叛贼,关中缺粮,特命宇文孝直入剑南,调粮五千石,本日返回,不得耽搁。”
“老先生请说。”
文若看着胆战心惊,上前体贴道:“老先生,不要紧吧?”
“说来轻易,公子请坐。”宇文孝直伸手握住文若手腕,悉心道:“天下崩塌之时,如果公子,筹算如何穿越子午,进取关中?”
“足矣。”
“海内分崩之际,商贾仍无时不通,为何?其利甚厚,足以富国,是以,公子无需多虑如何入京,所虑之事,当在朝内。天子禁军,南衙为诸位,北衙为禁军,宫廷内哄起事,皆在禁军,当年张柬之反武曌,李崇俊反武三思,李隆基反韦后,事起萧蔷以内,由此可见,禁军之祸,更甚于藩镇。龙朔年后,禁军后辈多为官家后辈,为避征戍而人,公子若能置内应于禁军,大事可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