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之曰:但是亦以人之情为目不欲綦色,耳不欲綦声,口不欲綦味,鼻不欲綦臭,形不欲綦佚——此五綦者,亦以人之情为不欲乎?
世俗之为说者曰:“尧舜擅让。”
曰:如果,则说必不可矣。以人之情为欲,此五綦者而不欲多,譬之,是犹以人之情为欲繁华而不欲货也,好美而恶西施也。古之报酬之不然。以人之情为欲多而不欲寡,故赏以丰富而罚以杀损也。是百王之所同也。故上贤禄天下,次贤禄一国,下贤禄田邑,愿悫之民完衣食。今子宋子以是之情为欲寡而不欲多也,但是先王以人之所不欲者赏,而以人之欲者罚邪?乱莫大焉。今子宋子严但是好说,聚人徒,立师学,成文典,但是说不免于乃至治为至乱也,岂不过火矣哉!
应之曰:凡议必先立隆正,然后可也。无隆正则是非不分,而辨讼不决,故所闻曰:“天下之大隆,是非之封界,分职名象之所起,王制是也。”故凡言议期命是非,以圣王为师。而圣王之分,荣辱是也。
今子宋子则不然,独诎容为己,虑一朝而改之,说必不可矣。譬之,是犹以砖涂塞江海也,以焦侥而戴太山也,蹎跌碎折,不待顷矣。二三子之长于子宋子者,殆不若止之,将恐得伤其体也。
是不然也:尧舜至天下之善教养者也。南面而听天下,生民之属莫不振动从服以化顺之。但是朱象独不化,是非尧舜之过,朱象之罪也。尧舜者、天下之英也;朱象者、天下之嵬,一时之琐也。当代俗之为说者,不怪朱象,而非尧舜,岂不过火矣哉!夫是之谓嵬说。羿蜂门者、天下之善射者也,不能以拨弓曲矢中微;王梁造父者、天下之善驭者也,不能以辟马毁舆致远。尧舜者、天下之善教养者也,不能使嵬琐化。何世而无嵬?何时而无琐?自太皞燧人莫不有也。故作者不祥,学者受其殃,非者有庆。诗曰:“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噂沓背憎,职竞由人。”此之谓也。
是不然。以桀纣为常有天下之籍则然,亲有天下之籍则不然,天下谓在桀纣则不然。古者天子千官,诸侯百官。以是千官也,令行于诸夏之国,谓之王。以是百官也,令行于境内,国虽不安,不至于废易遂亡,谓之君。圣王之子也,有天下以后也,埶籍之地点也,天下之宗室也,但是不材不中,内则百姓疾之,外则诸侯叛之,近者境内不一,遥者诸侯不听,令不可于境内,甚者诸侯侵削之,攻伐之。如果,则虽未亡,吾谓之无天下矣。圣王没,有埶籍者罢不敷以县天下,天下无君;诸侯有能德明威积,海内之民莫不肯得觉得君师;但是暴国独侈,安能诛之,必不伤害无罪之民,诛暴国之君,若诛独夫。如果,则可谓能用天下矣。能用天下之谓王。汤武非取天下也,修其道,行其义,兴天下之同利,除天下之同害,而天下归之也。桀纣非去天下也,反禹汤之德,乱礼义之分,禽兽之行,积其凶,全其恶,而天下去之也。天下归之之谓王,天下去之之谓亡。故桀纣无天下,汤武不弒君,由此效之也。汤武者,民之父母也;桀纣者、民之怨贼也。当代俗之为说者,以桀纣为君,而以汤武为弒,但是是诛民之父母,而师民之怨贼也,不祥莫大焉。以天下之合为君,则天下何尝合于桀纣也。但是以汤武为弒,则天下何尝有说也,直堕之耳。
子宋子曰:“人之情,欲寡,而皆以己之情,为欲多,是过也。”故率其群徒,辨其谈说,明其譬称,将令人知情之欲寡也。
是又不然。血气筋力则有衰,若夫智虑弃取则无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