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有同状而异所者,有异状而同所者,可别也。状同而为异所者,虽可合,谓之二实。状变而实无别而为异者,谓之化。有化而无别,谓之一实。此事之以是稽实定命也。此制名之枢要也。后王之成名,不成不察也。
有尝试深观其隐而难者:志轻理而不重物者,无之有也;外重物而不内忧者,无之有也;行离理而不过危者,无之有也;外危而不内恐者,无之有也。心忧恐,则口衔刍豢而不知其味,耳听钟鼓而不知其声,目视黼黻而不知其状,轻暖平簟而体不知其安。故向万物之美而不能嗛也。假而得间而嗛之,则不能离也。故向万物之美而盛忧,兼万物之美而盛害,如此者,其求物也,摄生也?粥寿也?故欲养其欲而纵其情,欲养其性而危其形,欲养其乐而攻其心,欲养其名而乱其行,如此者,虽封侯称君,其与夫盗无以异;乘轩戴絻,其与无足无以异。夫是之谓以己为物役矣。
故万物虽众,偶然而欲无举之,故谓之物;物也者,大共名也。推而共之,共则有共,至于无共然后止。偶然而欲偏举之,故谓之鸟兽。鸟兽也者,大别号也。推而别之,别则有别,至于无别然后至。
名无固宜,约之以命,商定俗成谓之宜,异于约则谓之不宜。名无固实,约之以命实,商定俗成,谓之实名。名有固善,径易而不拂,谓之善名。
凡邪说辟言之离正道而擅作者,无不类于三惑者矣。故明君知其分而不与辨也。夫民易一以道,而不成与共故。故明君临之以埶,道之以道,申之以命,章之以论,禁之以刑。故民之化道也如神,辨说恶用矣哉!今圣王没,天下乱,奸言起,君子无埶以临之,无刑以禁之,故辨说也。实不喻,然后命,命不喻,然前期,期不喻,然后说,说不喻,然后辨。故期命辨说也者,用之大文也,而王业之始也。名闻而实喻,名之用也。累而成文,名之丽也。用丽俱得,谓之着名。名也者,以是期累实也。辞也者,兼异实之名以论一意也。辨说也者,不异实名以喻动静之道也。期命也者,辨说之用也。辨说也者,心之象道也。心也者,道之工宰也。道也者,治之经理也。心合于道,说合于心,辞合于说。正名而期,质请而喻,辨异而不过,推类而不悖。听则合文,辨则尽故。以正道而辨奸,犹引绳以持曲直。是故邪说不能乱,百家无所窜。有兼听之明,而无矜奋之容;有兼覆之厚,而无伐德之色。说行则天下正,说不可则白道而冥穷。是贤人之辨说也。诗曰:“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岂弟君子,四方为纲。”此之谓也。
然后随而命之,同则同之,异则异之。单足以喻则单,单不敷以喻则兼;单与兼无所相避则共;虽共不为害矣。知异实者之异名也,故使异实者莫不异名也,不成乱也,犹使同实者莫分歧名也。
凡人莫不从其所可,而去其所不成。晓得之莫之若也,而不从道者,无之有也。假之有人而欲南,无多;而恶北,无寡,岂为夫南之不成尽也,离南行而北走也哉!古人所欲,无多;所恶,无寡,岂为夫所欲之不成尽也,离得欲之道,而取所恶也哉!故可道而从之,奚以损之而乱?不成道而离之,奚以益之而治?故知者论道罢了矣,小家珍说之所愿者皆衰矣。凡人之取也,所欲何尝粹而来也;其去也,所恶何尝粹而往也。故交无动而不成以不与权俱。衡不正,则重县于仰,而人觉得轻;轻县于俛,而人觉得重;此人以是惑于轻重也。权不正,则祸托于欲,而人觉得福;福托于恶,而人觉得祸;此亦人以是惑于祸福也。道者,古今之正权也;离道而内自择,则不知祸福之所托。易者,以一易一,人曰:无得亦无丧也,以一易两,人曰:无丧而有得也。以两易一,人曰:无得而有丧也。计者取所多,谋者从所可。以两易一,人莫之为,明其数也。从道而出,犹以一易两也,奚丧!离道而内自择,是犹以两易一也,奚得!其累百年之欲,易一时之嫌,然且为之,不明其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