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丫还是女生的!气煞我也! > 论照相之类
我所见的本国名伶美人的拍照并未几,男扮女的拍照没有见过,别的名流的拍照见过几十张。托尔斯泰,伊孛生,罗丹⒅都老了,尼采一脸恶相,勖本华尔一脸苦相,淮尔特⒆,穿上他那审美的衣装的时候,已经有点呆相了,而罗曼罗兰⒇仿佛带点怪气,戈尔基又的确像一个地痞。虽说都能够看出哀思和苦斗的陈迹来罢,但总不如天女的“好”得明显白白。借使吴昌硕(22)翁的刻印章也算雕镂家,加以作画的润格如是之贵,则在中国确是一名艺术家了,但他的拍照我们看不见。林琴南(23)翁负了那么大的文名,而天下也仿佛不甚有热情于“识荆”(24)的人,我固然曾在一个药房的仿单(25)上见过他的玉照,但那是代表了他的“如夫人”(26)函谢丸药的服从,以是印上的,并不因为他的文章。更就用了“引车卖浆者流”(27)的笔墨来做文章的诸君而言,南亭亭长我佛隐士(28)往矣,且从略;迩来则虽是奋战忿斗,做了这很多作品的如缔造社(29)诸君子,也不过印过很小的一张三人的合照,并且是铜板罢了。
⑧曾大人即曾国藩,李大人即李鸿章,左中堂即左宗棠,鲍军门即鲍超。他们都是清朝的大官僚,弹压承平天国农夫叛逆的刽子手。
⒁梅兰芳(1894―1961)名澜,字畹华,江苏泰州人,京剧艺术家。他是扮演旦角的男演员,在京剧演出艺术方面有首要成绩。
要之,拍照仿佛是妖术。咸丰年间,或一省里;另有因为能拍照而产业被乡间人摧毁的事情。但当我幼小的时候,――即三十年前,S城却已有拍照馆了,大师也不甚疑惧。固然当闹“义和拳民”时,――即二十五年前,或一省里,还以罐头牛肉当作洋鬼子所杀的中国孩子的肉看。但是这是例外,万事万物,总不免有例外的。
印度的诗圣泰戈尔⒄先生光临中国之际,像一大瓶好香水似地很熏上了几位先生们以文气和玄气,但是够到陪坐祝寿的程度的却只要一名梅兰芳君:两国的艺术家的握手。待到这位老墨客改姓换名,化为“竺震旦”,分开了近于他的抱负境的这震旦以后,震旦诗贤头上的印度帽也不大瞥见了,报章上也很少记他的动静,而装潢这近于抱负境的震旦者,也仍旧只要那巍然地挂在拍照馆玻璃窗里的一张“天女散花图”或“黛玉葬花图”。
拍照馆选定一个或数个阔人的拍照,放大了挂在门口,仿佛是北京特有,或迩来风行的。我在S城所见的曾大人之流,都不过六寸或八寸,并且挂着的永久是曾大人之流,也不像北京的不时掉换,年年分歧。但反动今后,或许撤去了罢,我晓得得不真确。
⒀孙皓(243―283)三国时吴国最后的天子。在位时淫侈残暴,常随便殛毙臣下和宫人,或剥人面,或凿人眼,无所不消其极。降晋后封归命侯。据《世说新语・排调》载:晋武帝有一次问他:“闻南人好作《尔汝歌》,颇能为乎?”他正在喝酒,立即举杯对武帝唱道:“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上汝一杯酒,令汝寿万春。”
至于近十年北京的事,但是略有所知了,不过其人阔,则其像放大,其人“下野”,则其像不见,比电光天然永久很多。倘若白天明烛,要在北都城内寻求一张不像那些阔人似的缩小放大挂起挂倒的拍照,则据鄙陋所知,实在只要一名梅兰芳⒁君。而该君的麻姑⒂普通的“天女散花”“黛玉葬花”像,也确乎比那些缩小放大挂起挂倒的东西斑斓,即此就足以证明中国人实有审美的眼睛,其一面又放大挺胸凸肚的拍照者,盖出于不得已。